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曹操眼见着墙角堆积的冰雪一日矮过一日,嫩芽般的小草势不可挡的穿过土层,大树长出了碧绿的新叶,他顿觉耳目一新,新的一年来临了。
纷争又将开始了!
目光扫视春色满满的庭院良久,曹操终是还顾问道:“公仁,袁本初应下了吗?”
曹操询问董昭的事情,乃是袁曹修好和睦,并力同关中抗衡一事。董昭作为天使,前不久去往了一趟邺城,今次刚刚返回许都,就被曹操召见到了丞相府。
对于董昭的使命,曹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没有去妄想和袁绍结盟,达到合力对抗关中的局面,他只求和袁绍修好,不给刘璋谋取渔翁之利的机会。
董昭神色晦暗的摇了摇头,他叹道:“臣下受命前往邺城,此行却是与袁本初都未得见上一面。”
“嗯?”曹操面色无奈,他知道这是袁绍的心性在作怪,袁绍私下里向来以天命自诩,而今阻于玉璧,兵败官渡,极好面子的袁绍,当下自是不愿,或是不敢接见董昭,说到底是袁绍的羞耻感在作祟。
“如田丰、沮授等河北重臣,可有见到吗?”曹操退而求其次。
董昭点头:“只见到沮授,得沮授传来只言片语,授意了一件事情,臣下料来当是袁本初的意思,不过没有摆到明面上。”
“呵。”曹操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顾着面子的袁绍,做起事情来却是这般鬼祟,显得相当的小家子气,全无一方霸主的风范:“是什么事情?”
董昭顿了顿,踌躇了片刻方才应道:“听沮授的话,袁本初打算先看了看我们的诚意,如果我们能将许攸解送到邺城,修好和睦一事方才可以谈谈。”
“这件事…”曹操言辞决绝,透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断无可能。”
“臣下也是这么想的。”董昭附和了一句,他给出了他的想法:“且不论解送许攸到邺城后,袁本初会不会同我们和睦,事情还在两说…”
“就说许攸此人,是个有功之臣,若是解送其人到邺城,是送羊入虎口也,明摆着送许攸去死,这对我们,对丞相来说,都是一件大谬之事,就如丞相所言,断无这样的行事做法。”
“袁本初的要求着实有些过分,没有和谈的诚意在,是以臣下认为和谈的事情可以拖上一拖…”
“拖上一拖?”曹操念叨着董昭给出的意见,蹙眉思虑了起来。
“对,拖上一拖。”董昭肯定道:“今者秦王刘季玉夺取了太原、雁门等紧要之地,并州的险要,刘季玉与袁本初并分,袁本初当是很快会感到威胁…”
“吾明白了,是要拖上一拖。”曹操颔首,表明他清楚的知道了董昭的意思。
而后曹操追问了一句:“这一趟出使邺城,可有刺探到其他什么消息。”
董昭斟酌了片刻,回道:“这一趟出使,臣下在邺城待了半个月,确是寻觅到一些内情。”
“袁本初喜爱幼子袁尚,对长子袁谭不甚亲近,如今河北的文武,有坚持礼法,以立长为先,有阿附袁本初,循着袁本初的心意,拥护立袁尚为嗣。”
“而这里袁本初年齿日长,容貌衰矣,过去几年兴师动众,又少有斩获,其人不免郁郁在怀,心下不快,老的就更快了…因是如故,河北文武对立嗣一事看的很重,以求站位成功,得以攀龙附凤,袁谭袁尚两边彼此间斗的很是激烈。”
“可笑。”曹操给出了一个评语,袁本初尚在,底下两位公子都斗的火热,若是袁本初不在了,兄弟间怕是要兵戎相见,再现袁绍袁术相争的往事。
“可悲。”曹操补上了一句,兄弟本该是倾诚相待的两方,如今却是兄弟相争相斗,有着说不出的可悲。
董昭颔首:“丞相说的是,这袁谭袁尚兄弟相争,确实是可笑又可悲。”
将同袁绍修好和睦一事暂且放下,曹操思忖起了另外一件心事,他招来谋主荀彧,打算和荀彧好好商谈一番,听听荀彧的意见如何,是否和他一致。
“迁都?”荀彧的语气透着不可置信,同时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对迁都一事不太支持,也不理解。
“对。”曹操点了点头道:“如今河南尹为刘季玉所得,关中的甲兵离许都不过四百余里,急行军下,一日百里,数日便可兵临许都,威胁甚大。”
荀彧摇了摇头,给出了他的看法和意见:“明公,迁都一事有多端不利之处。”
“一则天子迁都许县,不过数载,宗庙社稷方才安定一段时间,若行迁都之事,不免社稷不安,四方人心不定,到时候只怕是满城风雨。”
“二来,河南尹虽与许都相近,可如今伊阙关、荥阳等要隘都在我等的手里,许都与河南尹之间尚且有屏障可以依托,不至于一日三惊,猝不及防。”
“第三,与第二点相依存,许都地近伊阙关和荥阳,而这些关隘是阻止秦军东出的通道,这些通道不在我等手中,则秦军可一马平川的横扫中原,而立都于许县,可就近支援这些要隘,便于守御。”
“这第四,迁都他处,乃是示弱于关中,两强相持,全凭一口气在,而今未曾接战,明公就怯而退之,与军心士气大为不利,是所谓自弃王霸之业。”
“是故迁都之事,望明公熟虑之,切不可因一时之误,造成万世之失。”
曹操默然了几许,而后恍若顿悟一般,他抚掌叹道:“非是文若,吾将铸成大错矣……迁都一事,自不可再提,若有言及迁都者,立斩。”
“明公从善如流,何愁霸业不成。”荀彧赞了一声。
曹操微笑颔首,眉宇间却是泛着一层阴霾,河北袁绍、关中刘璋,为宇内强藩,当世豪杰,他欲要成就王霸之业,须得剪除此二人才是。
却是难矣。
一念至此,曹操神色复振,事情难是难,可他甚是喜欢这种感觉,与人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