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证件扔给他们。打开刘山羊的证件扫了一眼,对方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家伙居然还是个88师的上尉军官。
那名钢盔士兵以一个极其迅速的动作将证件塞还给刘山羊,却连个通行的表示也没有,目光径直扫向刘山羊身后的唐城和九斤,高声说道,“他们俩也是你们88师的人?”身上斜跨着两支驳壳枪的唐城虽说看着有些诡异,看唐城一看就是个打过仗杀过人的主,唐城身后的九斤就看着有些慌张了,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打过仗的,倒像是个庄稼汉。
“废话,不是我的人难道是你们的人?”硬气的刘山羊不慌不忙地沿着铁丝网架之间的缝隙往前走,唐城和九斤紧紧跟在他身后,那俩钢盔不想多事便没有在询问唐城和九斤。刘山羊本不想进入拒马后面的街道,可他看到拒马后面有很多带着德式钢盔的家伙,所以他想打听这些钢盔里面是否有88师的人或是有知道88师消息的人。
跟在刘山羊伸手的唐城一直没松开握住花机关的手,自从和假扮**的日本兵遭遇过之后,唐城便不再轻易相信不认识的人,包括那些穿着**军装的家伙。街道两边的沙包掩体上各摆了一挺机枪,机枪手们虽然是趴伏在沙包后面可他们中的多数人都在小声的聊天,不过他们中有些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这边瞟来,显然对灰头土脸、情况不比乞丐好多少的刘山羊他们三个还持有一定的戒心,在一旁执勤守卫的几个**士兵亦是大致相同的状态。
也许是面相凶煞的关系,刘山羊经过拒马时除了出示证件,并没有遇到任何的询问。越过拒马之后,刘山羊和那些目光迷离浑身汗腥味的钢盔们小声的交谈着,可连续交谈了十几人,刘山羊却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身心疲惫的唐城没有理会刘山羊在一边的叽里咕噜,只是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向前挪动着脚步,拎着背包的九斤不知道自己该跟着谁,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挠着头。
唐城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着,这里的民房显然已经被这些**征用并临时改造成了战斗掩体,虽然这些房屋还保持着原有的样子,但不时进出这些房屋的**士兵却让这里充满了大战来临的紧张。街道的那头虽然也有铁丝网架和沙包垒砌的机枪掩体,但执勤的**士兵们却没有这边的紧张和压抑,他们身背步枪或者大刀,有的在和同伴聊天,有的伏在膝盖上写着什么。
“有烟吗?”唐城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一个像是在泥塘里打了滚的家伙从房前的台阶上站了起来,绑在右腿中部的白色纱布和他脏兮兮的军服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同时也表明了他是个伤兵。唐城没有应答,只是默默的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包已经变的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廋高个伤兵。
在战场上,香烟和弹药一样属于紧俏品,在唐城认识的军人中,几乎所有人都抽烟,唐城的烟瘾不大,所以对香烟不是很在意。瘦高个接过唐城递来的香烟不但没有抽,反而一个伸手把唐城手中的整包香烟都拿了过去,“谢了啊”面对嬉皮笑脸的瘦高个伤兵,唐城有些傻眼,这包烟还是九斤在那酒吧里找出来的,他只抽了一支。
“兄弟们,见者有份,多谢人家这个小兄弟。”见唐城只是面无表情却没有要拿回香烟的意思,瘦高个伤兵嬉笑着转身进了他身后的屋子,唐城下意识的也跟了进去。屋子里的面积并没有唐城相信中的那么大,却或坐或躺着十来个负伤的**士兵,有的脑袋上缠着纱布,有的手臂上吊着绷带,跟瘦高个一样腿部受伤的也还有两个,但这里看不到军医和医护兵。
扫视了一圈,有些浑噩的唐城转身离开,大口吞吐着香烟的伤兵们也没有理会,只是那瘦高个伤兵一直在盯着唐城离开的背影看。这里显然并不是一个避风港,街道里有好些房屋不同程度的损毁坍塌,估计是没能幸免于日军战机空投炸弹的侵袭,唐城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士兵,从他们军装的颜色和武器装备来看,这些**显然是不属于同一支部队的士兵。
他们虽然疲倦、狼狈且浑身上下沾了不少污渍血渍,有的士兵军服上还有若干破口,但除了挽起袖口、解开领口,这些**士兵仍在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军容。街道里为数不多的平民坐在房屋门口或是街边望着忙碌的军人们,这些人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满是迷茫和无助,唐城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命运的抉择:要嘛直接在战火中死去,要嘛在新的地方继续接受生与死的安排。
“你是那个部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这是在瘦高个伤兵之后又一个和唐城说话的**,不过这人却是个军官,虽然唐城不知道他衣领上的标志代表了什么军衔,但唐城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个军官。
“哦,我是88师的,那边还有我的两个同伴,是我的连长和一个同伴。”唐城只知道二连隶属88师,却不知道二连具体的番号,所以他回答的很是笼统。还好刘山羊下颚上的山羊胡子还算醒目,盘问唐城的军官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已经确定了刘山羊的位置,并示意唐城跟着自己然后向刘山羊那边走去。
第八十一章 心灵港湾
“你们是88师的?”自我介绍姓吴的军官递给刘山羊一支香烟,然后说道,“我们都是各部队撤下来的散兵,挹江门不让出,所以我们这些人就想在这里和小鬼子打一下,能坚持到守卫挹江门的36师离开,我们出城的机会自然就有了。”吴姓军官的话还算恳切,但刘山羊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却分明是不感兴趣,他不想再被被别人拿去当做炮灰。
“你是想说要我们也入伙?可我们只有三个人,弹药也不多,恐怕是帮不上忙。”刘山羊来这里只是为了打探88师的消息,并不想和这些家伙一起在城里和日军打巷战,所以刘山羊直接拒绝了吴姓军官的拉拢。“我们走,离开这里,一群傻子。”刘山羊叫上唐城和九斤大摇大摆顺着拒马离了街口,不过川军的那些人也跟着追了出来。
“刘长官,你们要去什么地方?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从山娃子嘴里得知刘山羊和唐城硬碰硬干掉了十几个日本兵,那些川军的人立时觉得跟着刘山羊他们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才会在刘山羊他们离开后追了出来。“我姓马,大家都叫我马老幺,兄弟们管我叫幺叔,我知道你们想出城,希望能带上我们这些人。”川军老兵自我介绍了一番,刘山羊却没有表露任何意见,于是两伙人合二为一成了一队。
刘山羊他们只有三人,却武器弹药齐备,川军幺叔他们有14个人,却只有6支步枪和川军小子手里的那支驳壳枪,身上干瘪的子弹袋显然也是没几粒子弹的,要不是看着那川军幺叔是个醒目之人,刘山羊也许根本不会同意和他们一起。战场上一顶钢盔也许能让你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被敌人射出的子弹打成烂西瓜,但一支枪却能让你射杀敌人保住自己的小命,川军这些人的武器状况令刘山羊连连皱眉。
“跟我走,先给你们弄几把枪和子弹防身。”刘山羊带着大家按照原路返回到刚才和日军交火的那家酒吧,死在这里的不止那十几个日本兵,还有刘山羊本想要救助的四名**士兵。激战耗费了刘山羊和唐城大量的体力,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只是拿走了那几个**尸体上的手榴弹,却没有理会尸体上的步枪和子弹,因为刘山羊发现打巷战的时候,花机关和驳壳枪远比步枪好使。
酒吧这里好像是个根本被人遗忘的地方,刘山羊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现在还是个什么样,**士兵尸体边掉落的步枪和子弹一样不缺。4支毛瑟步枪、140发子弹让川军的人喜形于色,和他们手中那老掉牙的老套筒步枪相比,手中的毛瑟步枪简直让他们有种腾云驾雾般的神奇感觉。
“硬是好枪,我们川军要是也有这样的东西,那里还会在上海被小鬼子追着打。”拉开枪栓,川军幺叔有些贪婪的闻着枪膛里散发出来的枪药味,眼中一直含着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上海作战的时候,所有参战部队中也就是川军的武器装备是最差的,川军多次向淞沪战区申请补偿弹药和给养,可一直被上面压着此事,一直到上海战役失败部队大规模溃退,川军上下还是一副叫花子摸样,也难怪川军幺叔会哭了出来。
远远看着川军嬉笑哭泣的唐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很多,从多愁善感开始变的铁石心肠了,看到川军幺叔半白了头还像个孩童般嚎啕大哭,唐城却一点鼻子发酸的意思都没有。看着川军幺叔单薄而显得佝偻的背影,唐城似乎无动于衷,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的如此冷漠。如果是放在从前,唐城这会早已是眼含热泪或是跟着哭出来了,也许是罗伯特去世火化的时候,自己的眼泪就已经哭干了吧,唐城终于为自己找了个勉强过得去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城为自己的变化找出了一个理由,这就足够了。眯起眼向远处看了看,唐城突然拎着自己的花机关快步向前走去。正和川军的人低声说话的刘山羊不禁抬头看向唐城,等他看清楚了唐城前面隐隐约约露出头的那栋建筑物,刘山羊笑了,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应该是一间教堂,刘山羊认得建筑物上的十字架标志。
在欧洲,基督教堂往往是一座城镇里最宏伟的建筑,而在中国,基督教堂都修建的并不是很宏伟高大,基督教在中国盛行的原因可谓众说纷纭,一些神学家和历史学家很有兴趣去追根溯底。在唐城看来,宗教信仰无非是一种精神上的依托,是人们面对现实缺陷时克服困难的思想支柱。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一个人始终处于无法自拔的生活苦痛,信仰或将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莫约走了十分钟,唐城远远看到的教堂出现在唐城面前,可能是唐城的下意识,站在教堂前面的唐城把这里和罗伯特在上海的教堂进行了一番对比,对比的结果自然是上海的教堂要好过这里,因为那里曾经是唐城和罗伯特的家。和在上海时进入教堂之前必须要做的那样,唐城把花机关挎在肩上,摘下头上的钢盔然后整理着自己的衣着,最后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教堂的门。
走进教堂的门廊,灰色的拱柱与墙体顿时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唐城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只有唐城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教堂里回响着。这座教堂并没有罗伯特建在上海的那间教堂那般恢弘,窄而长的主厅甚至给人一种局促之感,两列靠背长椅从进门处一直延伸到最前方的祭台下,看过去估计也就够容纳一百人左右,唐城完全可以想象出这里做礼拜、举行婚礼或洗礼时的拥挤场面。
教堂的长椅上只是零散地坐了几个人,唐城推门进来的时候,这些平民装束的人都纷纷回过头看向唐城,着多少让唐城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这会了还会有人跑来教堂祷告。这些人有的躬背抱头,有的双手合十地望着基督像,还有的只是身板端直面无表情的地坐着,而且他们身边的空位上无一例外都放着皮箱或是包袱。
唐城没有把自己的武器接下来放在门口,而是荷枪实弹漫步向前走着,一直走到了第二排长椅的位置,唐城停住了脚步,教堂里的其他人此时都已经被唐城挡在了身后。挪进右侧靠墙的位置坐下,这会儿唐城才注意到前方神台供奉的耶稣像并不是自己常见的“耶稣受难”,这里的耶稣穿着洁白的袍子,以平和仁慈的目光展开双臂,像要把祝福撒满人间。对于刚从战场上浴血归来的唐城而言,这是神爱的怀抱,是可以躲避风暴的港湾,是能赎去世俗罪孽的神圣之所。
穹顶下沿到拱柱上部之间是两排并不完全连在一起的窗户,不过它们的彩色玻璃已经大多破碎脱落,恰逢一抹阳光穿过破烂的窗户照射进教堂,神奇的光晕效果顿时出现在唐城身上,也使得整个教堂笼罩在神秘而又庄重的氛围之中。这里没有飞机和坦克的轰鸣,没有炮火枪声的咆哮,也没有惨叫痛呼的声音,这样特殊的环境让唐城的心绪很快就平静下来,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过去2个多月的战场经历,忘记了那些以各种方式死去的同伴们,忘记了那些被自己射杀的敌人。
然而只是片刻之后,那不忍回首的一幕幕还是如走马灯似地在唐城脑中盘旋,他抬头正视前方,雪白如瓷的耶稣像就静静矗立在神台上,他半睁着眼睛,既不惊讶,也不悲哀,以包容一切的胸怀看待这世间的血腥杀戮,张开的手臂从肩部开始有一个向下的幅度,恰彰显了神对凡人的垂怜。唐城松开手指紧紧攥着的花机关,然后把额头放在了前排长椅的靠背上,双手合十地置于膝盖上,紧闭着双眼。
跟着过来的刘山羊等人齐齐站在教堂门口,看着前面那个单薄的背影,除了刘山羊,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唐城为什么会跑来洋和尚的寺庙。是在为自己祈祷么?刘山羊斜起了嘴角,他可是记得唐城是个不信教的。战场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偶然性,不信神并不意味着会比其他人先死,历时几个月的激烈战斗,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不计其数,唐城这般临时抱佛脚,刘山羊并不认为会有用。
在教堂里呆了大约十分钟,唐城默不作声地起身往外走,在教堂门口和刘山羊他们相遇稍作停留时,刘山羊注意到唐城此时的精神面貌虽不至于说焕然一新,但阴郁的成分多少减轻了一些。在刘山羊看来,唐城似乎已经把心中的某些东西完全放下了,这样很好,唐城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第八十二章 劫道
听到侧边房间传来枪声和爆炸声,唐城端起枪回转身跟着刘山羊冲了进去。这原本是建筑物最角落的房间,此时房间正面窗口却用沙包垒砌了战位,并且斜趴着两具**的尸体,而侧旁的外壁被炸出了一个比普通房门更大一些的洞口,这或许就是唐城先前听到那声闷响的缘由了。
“不要命了你,那边上敢站吗。”刘山羊伸手把试图从那破洞向外张望的唐城一把拉了回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把唐城臭骂了一顿。他们被一伙突进城里来的日军缠在这里已经超过三个小时,随着战斗的持续,刘山羊他们一方的弹药已经不多了,而且那伙川军也伤亡了好几个,再和日军缠斗下去,刘山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死在这里。
最糟糕也是令刘山羊最为抓狂的是,他们居然在这一带转悠迷路了,就连刘山羊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的住家早就跑光了,他想找个南京本地人打问都没有办法。随着一声手雷的爆炸,杂乱的枪声渐渐平息,不只是刘山羊他们缺乏弹药,就连一直和他们缠斗的日军也是如此,交战的双方都像荒野上的恶狼般默默积攒着自己的气力,等待着下一次的交火。
“带上伤员,走。”枪声停了,可刘山羊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喜色,顺着快要崩塌的楼梯登登登下到一楼,一个劲的催促着楼下的川军马上撤离。被日军打的如此狼狈,刘山羊多少有些不服气,可要不是九斤恰巧找到了这个被**改建成阻击阵地的破楼,也许他们这些人早就被日军一个个击杀在废墟里,成了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具死尸。
“刘连长”蹲在同伴身旁的川军幺叔回头看着刚刚下楼的刘山羊,““山娃子还是昏迷不醒!这个娃不能出事啊。”用肩膀顶开围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