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倾峰众弟子急急地躲开那些不会生效的符咒,温小喵已经一个人跑远了。
“师叔。还追不追?”身后跟随的弟子出声问道。
说话时,温小喵业已来到玉梯边,她其实没有别的去处,连唯一的出入也只是借着玉梯逃跑,可是那么长的楼梯她哪还有力气一截截走完,除非径自滚下山去。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他追,她逃,她越逃,他越追。显然不会是为了一张床单或者一个人的洁癖。
身后传来无数纷沓的脚步,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温小喵有一刹那的恍神。
子元和子成两位师兄失踪了,其它门派也有弟子接连出事。这笔账不会算在她头上吧?
如果她能理直气壮的分辩,倒还好了,现在的情况却是,各大仙门瞩目的青罡印就藏在她身上,朱周家的嫡传弟子周显的死,或者也去她有关?真有人会相信她?
她不信,不敢信。
她站在梯边晃了晃身形。突然一个趔趄,扑倒在长梯上,随后追及的弟子齐齐御剑拦阻,半是为了抓她,半是为了救她。而就在温小喵滚下楼梯的刹那,一道金光落下。将玉梯轰开了一道槽口,有人自空中落下,可温小喵只来得及喊一声:“师父!”
白光停顿,楚修月随之现身,他一把捞起温小喵。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霍玠,温小喵却是连看都没力看他一眼,就昏了过去。
楚修月的手从温小喵身后抽出来,沾了满满地一手血,他忽地笑了。
“霍玠,你真不愧是流山真人亲自教出来的弟子,行为处事真是和他一模一样,同样不问青红皂白,同样不听人劝,同样要赶尽杀绝!我若是晚来一步,结果会是怎样?人是我带上灵鼎山的,他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你可也懂得知会我一声?按辈份,我到底还是你的师兄……”
他身形闪闪断断,转眼就出现在霍玠面前,刚才还春风拂面,此际却突然冷若寒冰,只是那笑没有改,笑纹里,是数不尽的寒凉:“我说过了,她与子元、子成失踪之事无关……没想到数载过去,你还是耿耿于怀,真是令人意外。人命如草芥,这就是你文倾峰的处事手法?”
“楚修月,他若不跑,我便不会追,他若不负隅顽抗,我便不会下如此重手,如今你说这话,分明是含血喷人。如果不是他自己心中有恙,为什么会拼命逃脱?倒是你,置师门大义于不顾,处处偏袒于他,又是何故?”霍玠面无表情,向着楚修月步步逼来,丝毫不因他修为能力而感到半分压迫。他一直认为,自己就那样傲骨铮铮的人,他一直认为,师父是对的,自己是对的,世事分毫,皆在其手。他冰冷的俊颜中没有愧疚,没有失落,更不见半分关怀。
“他若不跑,你便不会追……多好的理由,时隔多年,我还能再从你口中听到同样的话也算是一种缘份,我与你,就像我师父与你师父,当年我师父被迫离开,你师父也是这般说辞,说我师父勾结妖族,说他正邪不分,说他罔顾苍生……一句句说得多好,多么正气凛然,可是证据呢?我等了你们十几年,你们可曾拿出一件有利的证据?”
楚修月施术封住了温小喵的五感,突然将一身威压发挥到极致,从弟子猝不及防,纷纷跪趴在地,唯见霍玠一人拄剑单膝支地,不肯低头。
“你师父本就有错,师父未曾冤枉于他,是他自己负气而走,是他自己心中有愧!此一事,彼一事,温小喵的事绝非如你说的那样简单,你不许我派人去查她,就是心虚!”
“我心虚?我楚修月这一世就不知心虚这两字怎么写!”却听“轰”地一声,玉梯两畔爆发出数道金芒,促成剑状,七把金剑排列成阵,挡住了霍玠的去路,楚修月指了指他的鼻子,冷笑道,“想从我手中抢人,你再去修个十年八载再回来。”
“轰!”
再一声,玉梯被生生斩断,霍玠只感到一股极强的剑气扫来,慌乱中撤剑抵御,却仍是晚了一步,随着玉屑横飞之际,他和一干弟子被撞飞出去,跌去数丈之遥。楚修月带着温小喵,头也不回地落下了玉梯,下方一把金色的巨剑凭空隐现,将二人稳稳承住。
“楚修月,今日之事,我定会如此禀报掌门知晓,你好自为之……”霍玠翻身起来,追至梯边,唯见下方彩云缭乱,人与剑都已经不见了。他冷冷地站在崖边,心中恨意澎湃,难以自抑,沉默半晌,竟由口中喷出鲜血。
“师叔!”
“霍师叔!”
从弟子环伺周遭,却见他无力地摇了摇手,什么也没再说。
没想到结果竟是这般。
楚修月抱着温小喵立于剑锋之上。
剑身在云中穿行,温小喵的血脉气息却越来越弱,她一身经络由青罡印保护,是以并未受到致命创伤,但是手足背腹剑伤深深浅浅几十道,就算是放血也把人给放空了。
楚修月将灵息转为木系,一道道灌注进去,可是进去一道,温小喵体内那枚金珠便吃进一道,仿佛等他送上门似的,温小喵的心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渐渐地,就要听不到了……
他一咬牙,将本身精纯的金系灵息打入她的奇经八脉,催发青罡印发挥作用,温小喵的气息才总算平稳了一点。而接下来的问题却好像更严重,温小喵体内的木灵气息在减弱,占了绝对上风的青罡印与她体内的那枚金珠产生了抵触,两者居然在丹田里缠斗嘶咬起来。
温小喵好不容易平息的内息突然乱了,跟着“噗”地一下,吐了一口血水,全数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