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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2页)

一曲终了,姜贻琴拉着季有城的袖子说,走,带我去看看吧。

季有城只好赔着笑脸说,别闹了,我哪有旧情人。

姜贻琴说,不是因为她长得难看,怕被我取笑吧。

季有城说,是,是,她是世界上最丑的丑八怪,你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女,我真是不敢让你去见她,怕把你吓出病来。

姜贻琴扑哧笑了出来,用手指捅了下季有城的腰。然后他们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姜贻琴对季有城说,你看跳舞的都是一对对新郎新娘,好像没有人去邀请陌生人跳。

季有城说,自己的新娘子在旁边,怎么好意思再去邀请别人的新娘子呢?

姜贻琴说,可要老是自己两个人跳,又有什么意思?

季有城说,我估计这个局面很快会打破的,只要有一个新郎去邀请别的新娘,气氛就会活跃起来。

季有城的推测在两支舞曲以后得到了印证,当大厅里响起人们熟悉的《交换舞伴》的旋律时,蠢蠢欲动的新郎们开始试探性地邀请别的新娘。其中的一位还走到了姜贻琴面前,这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新郎,他谦恭地向姜贻琴欠了欠腰,随即转过脸来问季有城,可以吗?

季有城笑着点了点头,金边眼镜将姜贻琴带进了舞池。

季有城在大厅里搜寻着,他看见了她,她就在并不太远的地方坐着,她的新郎也找别的新娘跳舞去了。她低着头安静地坐着,季有城来到面前她仿佛并不知道。她慢慢抬起了头,仿佛并不吃惊,仿佛知道季有城会来请她跳舞,仿佛作好了准备。

但是在整个跳舞的过程中,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对方,他们与身边那些素昧平生的舞伴没有区别,仅仅是跳了一支舞,目光有时碰撞一下,更多的时候却在眺望远处的某一处景致。她跳得很好,比他跳得要好。舞曲结束了,他将她送回原来的座位,说了声,再见。她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也说,再见。

季有城往回走,他看见金边眼镜已经把姜贻琴送了回来。他迟疑了一下,拐了个弯,他走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把脸洗了一遍。他满面水珠地看着镜子,他看见了荆一丁,他那件永远洗不干净的破牛仔衣沾满了血污,撞击他的盒饭车停在一旁,那辆老爷自行车给彻底毁了,可怜的荆一丁躺在地上。季有城闻讯赶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

季有城有点淡淡的遗憾,刚才跳舞的时候,他应该和她有一些对话,但他却只是与一个陌生的舞伴跳了一支舞。他离开了洗手间,站在远离舞池的位置。钢琴声又响起来了,盛装的新人们开始翩跹起舞。季有城在人影攒动的舞池中看见了一对沉醉的男女,男的一身卓尔不群的牛仔装束,女的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他们踩着舒缓的节拍,旁若无人地摇曳在幽静的灯光下面。

写于1998年11月12日

沉默的千言万语(1)

无论哪个角度看,这座爬满了爬山虎的房子是不引人注目的。多少年以前,桂小龙住在这里,多少年以后,桂小龙仍旧住在这里。一切说明,时代转换了,可是桂小龙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在这条弄堂里,陈旧而慵懒的日子是大家习以为常的,只有一些死去的人与狗,一些出生的人与狗,代表这里仍然进行着新陈代谢。

可是动迁马上就要来了,小巷里平静的生活就要像推土机推过的房子一样不复存在了。对于这一刻的降临,人们是期盼已久的。动迁以后就有宽敞明亮的新房子住了,大家在焦急中等待着美梦成真。

桂小龙的儿子桂岗首先行动起来,他提着一把菜刀下了楼。没过多久,他重新回到了家,对正站在水龙头前洗菜的胡菊红说,妈妈,我把爬山虎的根搞断了。

胡菊红吃了一惊,她看见儿子手里果然拿着黏着泥花的菜刀。她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口气坚硬地对桂岗说,谁让你拿刀的,那是小孩可以拿的东西吗?

桂岗委屈地说,反正这儿要拆了,爬山虎又带不走的。

胡菊红上前把儿子手里的菜刀夺了过来,扔进水槽里。然后抓住儿子的左手,顺势抓起筷笼里的竹筷打了下去。

几记钻心的疼痛让桂岗流出了泪水,他哭着出了门,黯然神伤地站在弄堂口,看着那株刚刚被斩断了根部的爬山虎。一念之间,爬山虎的叶子似乎全部耷拉了下来,死亡流经了它的每一寸经络,像有一股力量将它的叶片往下扯。桂岗的眼泪顺着鼻子流了下来,他抽泣着,把一部分泪水吸进了鼻孔。

桂小龙在弄堂口出现了,看见父亲走过来,桂岗慢慢地站起来去与父亲会合,这个画面富有寓意,因为这对父子长得太像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你完全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男人正在走向自己的童年,或者,一个男孩正在朝向自己的未来走过去。在他们中间,时间变得十分滑稽,不过是一面可以穿透的岁月的镜子罢了。

桂小龙握住了儿子的左手,停了下来。他自己的左手心也在隐隐作痛,他与桂岗之间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感应。儿子的痒痛,不管相距多远,都会同一时间在他身体的同一部位反映出来。桂小龙起初对这一现象怕得要死,有一种魔法附体的感觉。但是和他长得越来越像的儿子使他接受了这一事实,并且把它视作父子情深的结果,但是他希望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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