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碧先是愣住了,随即伏在床上大哭起来。张幼林摇着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过了晌午,额尔庆尼独自在琉璃厂街上走着,庄虎臣从后面赶上来:“额大人,今儿个您怎么没坐车呀?”
“心里烦,走道儿散散心。”额尔庆尼显得愁眉苦脸。
庄虎臣小心翼翼地问:“您遇着什么烦心事儿了?要不然,跟我到铺子里坐坐?”
“行啊。”
额尔庆尼跟着庄虎臣来到了荣宝斋后院的休息室,刚一坐定,他就长叹一声:
“唉!庄掌柜的,我跟您也算是老交情了,不怕您见笑,我这辈子有两样儿东西最割舍不下,一个是美食,另一个就是女人。我新娶的那六姨太,大把的银子刚给她花出去,给他们家置了房子置了地,您猜怎么着?她翻脸就不认人,几句话说不对付,拔腿就走,这还了得啦?”
庄虎臣奉上茶来:“是得好好管管,找回来没有啊?”
“正找呢,我在家里待着憋闷,出来走走,气死我了!”
庄虎臣安慰着:“您呢,也别真生气,六姨太岁数小,您多让着她。额大人,最近官里头有什么要置办的吗?”
额尔庆尼一拍脑袋:“嗨,您不提我还忘了,上书房的文房用品该进了,翰林们前天就嚷嚷没的用了,唉,都是这小狐狸精闹的”
庄虎臣站起身:“您坐着,我这就让伙计送过去。”
额尔庆尼在荣宝斋一直坐到了日头偏西,庄虎臣请他到鸿兴楼用过晚餐,这才悻悻地返回家中。他满以为这时候六姨太已经找回来了,正在家里等着给他认错,可没承想,进到新房里一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额尔庆尼立刻大吼起来:“人呢?”
三郎赶紧跑着进来:“大人,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可是……”
“你们这些饭桶,怎么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额尔庆尼咆哮着,面色铁青。
三郎耷拉下脑袋,没敢言语。
额尔庆尼拍着桌子:“滚!找不到六姨太,就不要回来见我!”
“是。”三郎退下了。
遣走了三郎,额尔庆尼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在屋里转了半天磨,心里这口气怎么也消不下去,干脆又出去溜达了。额尔庆尼来到了大门口,此时已经是大半夜了,用人劝阻着:“大人,这大冷的天儿,您还是回屋去吧。”
额尔庆尼摇着脑袋:“我心里憋闷,待不住。”用人打开大门,额尔庆尼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去。
这当口,革命党的炸弹已经准备妥当,汪兆铭决定就在今夜去安装,明天一早引爆。寄真照相馆内,中国同盟会会员喻培伦和汪兆铭握手告别:“兆铭兄,我们先走一步。”黄复生提着皮箱站在他身后。
“培伦、复生,你们千万小心!”汪兆铭叮嘱着。
送走了他俩,陈璧君关上大门,拉着汪兆铭来到了卧室:“兆铭,明天……”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汪兆铭把她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此行无论事成与否,都没有生还的希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是要用行动击破各种对革命党领袖的不实之词,使同志们重新振作起来,把推翻朝廷的斗争进行到底。璧君,你记住,我虽将流血于银锭桥下或菜市街头,然犹张目以望革命军之入都门也!”汪兆铭激动起来。
陈璧君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兆铭,今天是我们最后一个晚上了……我愿意把自己献给你。”
汪兆铭一时性起,急忙去解陈璧君的旗袍,但片刻之后,他停住了手:“不,璧君,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兆铭,我是自愿的,我爱你!我不在乎形式,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举办婚礼。”
汪兆铭镇定下来:“璧君,革命家生活无着落,生命无保证,结婚必然陷妻子于不幸之中,让自己所爱之人一生不幸,这是天大的罪过。我发过誓,革命不成功就不结婚!”他丢下陈璧君,独自走出了房间。
就在陈璧君落泪悲伤的时候,额尔庆尼转悠到了银锭桥附近,他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跳下了银锭桥,这一奇怪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额尔庆尼站住了,自言自语:“嘿!大半夜的,到桥底下干吗去?”额尔庆尼转念一想:会不会是那小狐狸精和她相好的看见我躲起来了?不行,我得过去瞧瞧。就这样,额尔庆尼怀着一颗愤怒的心悄悄地接近了银锭桥。
这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银锭桥下,俩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喻培伦埋炸弹,黄复生在他身后拉着电线。
额尔庆尼躲在暗处看了半天,缓缓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那小狐狸精。
额尔庆尼转身刚要离开,又一琢磨:不对呀,怎么拉上电线了?这黑灯瞎火的,他们要干吗呢?该不是……得,赶紧的!额尔庆尼慌慌张张地跑了,黑暗中脚下被石头绊着了,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额尔庆尼没敢耽搁,立刻到巡警部报了警。
额尔庆尼发出的响动引起了黄复生的注意,他低声对喻培伦说道:“不好,我们被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