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送来了晚餐,他们边用餐边聊,潘文安诚恳地说道:“张先生,我虽然和您是初次见面,但您是堂姐多年的朋友,我就不绕弯子了,文雅和在美国的一些爱国人士捐助了一笔钱,他们想把盘尼西林和其他一些紧缺药品夹带在病人的康复器械里带进来,希望捐赠给和日军作战的中国军队,您有没有办法联系到接收的人?”
“这是好事儿,就得大家摞在一块儿和日本人干。”张幼林思忖了片刻,“至于接收的人……眼下没有现成的,我想办法找找。”
“为了安全起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潘文安叮嘱着。
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侍者带着日本宪兵进来检查证件。
潘文安站起身,他改用日语:“先生,辛苦了,来杯白兰地。”潘文安倒了一杯白兰地递上去。
日本宪兵没有接,他翻看潘文安的美国护照:“谢谢,我在执行公务,请记住,这里是北平不是纽约,宵禁的时间快要到了,请尽快离开。”日本宪兵又看了看张幼林的良民证,转身离去。
潘文安对着日本宪兵的背影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已是深夜,北平城外的潭柘寺里,明岸法师正在寮房闭目打坐,突然,他的双眼睁开了,脸上现出惊异的表情。沉思片刻,明岸法师下坐,他挑亮油灯,铺纸研墨,写了封信,第二天一早就差人送进城里。
张幼林心里琢磨着昨晚潘文安说的那件事,他刚要迈进荣宝斋,被王仁山堵在了门口:“东家,我正要找您去呢,走,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宋怀仁追出来:“经理,你跟东家好好合计合计,日本人还等着回话儿呢啊。”
王仁山回过头:“你盯着给人结账,我说完了就回来。”
张幼林感到纳闷儿:“仁山,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还不能在铺子里说?”
王仁山环顾左右:“咱们到您家说去。”
来到张家客厅,王仁山愁眉苦脸地把事情说完,张幼林听罢,半晌没言语。
眼瞧着到了晌午,该吃午饭了,王仁山催促着:“东家,您说该怎么办?”
张幼林依旧是凝神沉思,王仁山叹了口气:“唉!都是怀仁招出来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日本人躲都躲不及,他还上赶着把人家往铺子里请,弄出麻烦来了吧?给日本人做事儿,这不明摆着当汉奸吗?我可是不干,无论如何不能干,大不了一走了之。”
“你走了我怎么办?荣宝斋关门儿?”张幼林终于答腔了。
“正是想到这一层,我才没把话说死,要不然早把宋怀仁一脚踹出去了。”王仁山恨得咬牙切齿。
张幼林站起身,在客厅里踱着步:“唉,民以食为天哪。”
王仁山揣摩着:“您的意思是……咱应了?”
张幼林站住:“不,咱俩都不应,让宋怀仁出面,他招出来的事儿让他兜着,我琢磨着,咱把这屎盆子踢给他,宋怀仁恐怕是正中下怀吧?”
王仁山点头:“也对,瞧他那副巴结日本人的嘴脸,恨不能给人家当孙子。不过……宋怀仁不过是个副经理,日本人那儿能答应吗?”
“日本人正缺狗呢,宋怀仁主动送上门去,没有不收的道理。”
正说着,用人拿着一封信进来:“老爷,您的信。”
张幼林接过信:“谁送来的?”
“是僧人。”
王仁山站起身:“东家,就按您的意思办,我告辞了。”
张幼林本来应该尽早动身去潭柘寺,可就在这时,国军在淞沪会战中失利,上海沦陷,日军主力马不停蹄,继续进逼距离上海仅三百多公里的首都南京,不久,南京就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南京分店的张喜儿发出了报急电报,请求北平总店允许将店员们撤回去北平。
电报到了北平总店,王仁山正要差人去请东家,张幼林手里拿着报纸已经急匆匆地赶到了,他焦急地说道:“仁山,南京的情况不好……”
王仁山把电报递给他:“东家,这是张喜儿刚发过来的。”
张幼林接过电报,迅速扫了一遍:“你回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