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不能再想下去,那种从心脏到喉咙都在抽疼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点开邮件系统。
第一封邮件给莫斯行政中心,信中写道。她没有合适的收货地址,烦请他们把她的个人物品送至垃圾处理站,里面有她前些年陆续购买的二手碗碟,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他们放至免费捐赠网站。
办完这件事,伊兰又给厨艺协会的秦女士发了邮件,把她要求的第三种饮料配方给发过去。
通讯器的视讯提示音很快响起。
伊兰的心猛地一提,下一秒遽然失望,视讯请求来自图朵厨艺协会的秦女士。
她默了一会,调整好面部表情,才接起来。
“伊兰,最近好吗?”秦女士笑容满面。
“阿姨,我很好,您好吗?”伊兰刻意地扬起嘴角弧度,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
“我挺好。”秦女士笑道,“伊兰,我刚刚收到你的配方,怎么不见推广词和配方名字?”
伊兰呆愕片刻,连忙道歉:“阿姨,不好意思,我忘了,我马上写给你。”
秦女士很体贴,知道她通讯不便,和她略略寒暄几句,就留给她时间赶快拟词。
“伊兰,推广词注意贴合苦味饮料的意境。”她交代道。
前段时间,伊兰上班训练,样样事按部就班,但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在正轨,空闲下来都会神思恍惚,常常不知道下一刻该做什么,根本就没想起要给配方取名填推广词。
她呆坐着,半晌浮起一丝苦笑。苦味饮料的意境?
这种饮料非常苦,伊兰曾经尝过好几遍,霍斯北也每天都帮她尝,他其实不爱喝苦味饮料,但眉头都不皱一下,给他多少就喝多少,可惜他对口感的评价却被她吐槽没有借鉴价值,后来更是被她剥夺了品尝资格。这个配方是她开发的瓮汁饮料中最苦的一种,他起先照顾她的心情,说很好喝,后来在她的要求下说很苦,具体怎么苦,却是任伊兰怎么逼问都形容不出的。
伊兰回味着饮料,时隔太久,她已经想不起那种苦味的细微之处,只记得霍斯北的评价,很苦。
她给配方起名为悠悠我心,在其下写了一段话:
我孤独迷茫,你默默守候
我逐梦而去,许你承诺,留你在原地
我前路踟蹰,忆你脸容,想你总在我回首处
我不及践诺,你已消逝,从此这世间再也不能寻觅
我无以言谢,还你眼泪,请你永驻我心伴我风雨前行
如果我知道那一天是最后一天,我是否会多给你一个拥抱
伊兰写完,深深垂头。她为阿悠能做的只有这些。
她离开农庄时,对前途满怀忐忑和希望,把农庄交给阿悠。她对阿悠说拜托和谢谢,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她和阿悠的最后一面。
那天,天气很晴朗,和风煦煦,跟平素的日子没有两样,她和阿悠拥抱,背起行囊离开。除了对新种的作物稍稍悬心外,不曾感受到其他。
天意没有给她一点点提示。
她甚至没有一步三回头,就那样离开了家。离开了阿悠。
那样的分别于当日只是一点淡淡离愁,一点忧心挂念而已,怎会在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竟是永别?
伊兰泪眼朦胧中恍惚地回想。她和霍斯北的最后一天是哪一天?是在图朵卫一的航空港送别那天。他手握迷泪之珠,对她无声说道:“快来。”
她那时同样对未来的日子满怀忐忑和希望,同样是依依离愁,但她没有想到他们会自此分别。
那时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隔着时不时经过的行人,隔着登舰口,遥相凝望,与其他送行的人并无二致。
天意也没有给她一点点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