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九阳跟着站起,道:“少侠请慢走一步,老化子有件事要禀报少侠一声。”
李德威道:“不敢当,曲老请说就是!”
曲九阳道:“辽蓟总督洪承畴兵败被掳一事,少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李德威点了点头道:“昨晚上凌兄弟交给了我一封信,家义父在信上提到了。”
曲九阳道:“令主写这封信的时候,洪承畴被掳已有数日,老化子等带着这封信日夜急赶,等到了‘长安’之后,又隔了一段时日,昨天晚上老化子等接获总堂飞鸽传书,洪承畴已然变节移志降清了。”
李德威神情一震,道:“果然……”
杨敏慧已忍不住叫出了声:“怎么说,洪承畴他,他……”
杨敏慧惊急之下,一句话冲口而出,完全是女儿家清脆嗓音。
曲九阳等都是十足老江湖了,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不由一愕,目光向杨敏慧投射过来。
李德威不便再隐瞒了,道:“这位是杨督帅的掌珠杨姑娘。”
曲九阳等一起抱拳说道:“草民等失敬。”
杨敏慧道:“彼此私言论交,几位都不必客气了,洪承畴变节移志,对士气民心影响至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位知道详情?”
曲九阳道:“这件事草民知道得颇为清楚……”
杨敏慧忙道:“请曲老说给我听听。”
曲九阳沉默了一下道:“满贼要洪承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当初清主率兵攻打‘松山城’的时候,他们就打算诱降洪承畴,他们认为洪承畴不但是个能征惯战的大将,而且还有满腹的才华,当时他们还派了一个贝勒带着劝降书进城去见洪承畴,洪承畴却给了那个贝勒十四个字,城可破、头可断、大明经略却不可降,后来清主一连派人送了六回劝降书,洪承畴索性关上城门,拒绝来使进见……”
杨敏慧道:“后来他怎么又变节降贼了?”
曲九阳道:“事情是这样的,后来他们的肃郡王豪格买通副将夏承德,里应外合,攻破了‘松山城’,经略洪承畴,巡抚邱民仰,总兵王廷臣、曹腾蚊、祖大乐,游击祖大成、祖大名被掳,这些人有的尽忠殉节了,有的降了,独洪承畴被软禁在宾馆,既不传见,也不杀他,每天给他送整桌的筵席进去,还派了四个宫女去伺候他,洪承畴何等样人,马上就明白他们是有意劝降。索性来个滴水粒米不进,甚至连四个官女也赶了出去,任何人不见……”
杨敏慧道:“这不是挺坚决的么?”
曲九阳轻轻叹了一声道:“他要是够坚决,也就不会变节降贼了,草民只能这么说,洪承畴是毁在一个色字之下,他们对他色惑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据说最后他们请出了他们的第一美人,也就是他们的国母文吕后,洪承畴终于低了头……”
杨敏慧叫道:“怎么,他们竟让他们的皇后去……”
曲九阳道:“两国交战,本是不择手段的,洪承畴是大明朝的一员大将,收他一人等于攻下了大明朝的半壁江山,他们何惜一个皇后!”
杨敏慧道:“这……这真叫人想不到,难道在洪承畴被掳的当初,朝廷没有试图派人去救他么?”
曲九阳叹道:“洪承畴被囚禁的地方远在‘沈阳’,辽东一带尽在他们控制之下,重兵布阵,戒备森严,本不容易过去,可是朝廷并没有放弃救洪承畴的决心,除了先派宫廷好手前去营救之外,令主也在‘穷家帮’挑选了十几名高手暗中潜上‘沈阳’,奈何,无论是官家好手也好,‘穷家帮’的好手也好,都只见去不见回来,很显然的他们都壮烈牺牲了!”
杨敏慧美目一睁,煞威逼人,道:“洪承畴身受国恩,托土封疆,委以东辽蓟重镇,又有这么多忠义之士为他牺牲,连尸首都没办法收回来,他却变节移志,曲膝降贼,该杀!”
李德威道:“论他的罪过,又何只该杀。”
杨敏慧威态一敛,道:“这要让爹知道,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李德威道:“消息若是传扬出去,伤心的又不只督帅一人了……”
目光一凝,望着曲九阳道:“曲老,这消息是哪儿来的,贵帮总堂是得自宫家,抑或是贵帮弟兄打听出来的?”
曲九阳道:“只怕是辽蓟一带的分堂报上去的消息。”
李德威道:“真要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请在刚才那报告中加上一句,洪承畴降贼的消息,密不可宣,以免影响士气民心,最好请贵帮总堂就近知会家义父,在京里传言洪承畴不屈殉国,壮烈成仁……”
杨敏慧道:“对了,这样不但不会打击士气民心,反而会激发士气民心,让举国上下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只是……”
身躯一阵颤抖,低声说道:“洪承畴他不知道受得了受不了?”
这句话一出口,大伙儿不禁默然。
的确,这是让每一个忠义之士悲痛的事情。
这跟一个家庭里出了逆子的情形差不多,为了某种缘故,家里的每一个人还得忍着泪在人面前说他好,让眼泪往肚子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