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起眼睛,试图恢复理性,试图研拟某些行动计划,这个行动可不包括像疯子一样转头就跑。这时,我听到一个碎裂的劈啪声。从紧闭的眼皮之间,我看见了火光。
睁开双眼,在后面的墙上,我看见了点燃的火把,一具黑色的体形赫然在眼前耸现。他的双眼似有生命,也无疑的正在看着我,黑色瞳孔在昏幽的火影下摇曳;除此之外,他了无生气,双手无力垂在身边。他的装扮与她一样,穿着法老式的灿烂衣着,头发也一样,用金线编成细小辫子。他全身皮肤呈青铜色,也像她的一样,比长老所说色致还更深些。他站在那儿,静静地瞪着我,俨然是威迫的化身。
在他后面,她坐在一块石板上,头歪向一边,手臂下垂着,好像一具无生命的躯壳挂在那儿。她的亚麻布衣沾满了灰沙。穿便鞋的脚上,泥沙结成了块,她的眼神空洞茫然地直视着,十足的死亡姿势。
而他像石头做的岗哨,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声息。就像我带你到岛上时,你听不到他们一样。我以为自己会因为恐惧而当场消失呢。
然而她的脚上、衣服上有泥沙。她真的来找我,她真的来过!
有人跟着我,进入走道,他正沿着走道曳足而来。我一回头,看到一个烧焦的家伙——它仅仅只是一具骷髅,黑色的牙床尽露,獠牙自下 直穿出来。
看到他时,我忍不住喘了一口大气。他骨瘦如柴,八字脚向外翻着,每走一步,手臂左右摇动。他吃力的往前走,好像并没有看到我,只是举起手粗暴推着恩基尔。
“不,不,回到房中去。”他细碎地低声说着。“不,不!”他似乎用尽力量,
发出最简单的音来。他乾枯的手臂推着人像,人像却动也不动。
“帮我忙呀!”他向我求助:“他们走动了,他们为什么要动呢?把他们弄回去。他们动得越远,越难把他们弄回去的。”我凝视着恩基尔,雕像隐含生命,却似乎不能也不像动,令我感到战栗惊骇。我看着这个黑色的幽魂在大叫,它用手抓着恩基尔,去又无可奈何的景象太可怕了。看看应该死去、狼狈不堪的这一位在暴跳;再望望十分像神又庄严无比的另一位,却屹立在那里,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帮我忙!”这家伙说:“把它弄回房去,弄回他应该停留的地方。”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怎么能把手放在恩基尔身上?我怎么能擅自推他到他所不愿去的地方呢?
“如果你帮我忙,他们会没事的。”这家伙说:“他们将在一起,他们将会平安。推他呀!推呀!看看她,她到底怎么回事。看嘛!”“该死的,好吧!该死的!”我克服了羞愧低语着。试把双手放在恩基尔身上,开始用力推他,但是他就是动也不动,我的力量在这里究竟全使不出来。而焦乾的那位,在徒劳无功的咆哮和推撞下,变成更急躁生气了。
他猝然急促地喘息,发出粗嘎的叫声,瘦削的双臂向空中挥动,身子直往后退。
“你怎么搞的?”我说,尽量不叫也不掉头跑,我已经看到了。
阿可奇在恩基尔身后出现,她站在他的正后方,透过他的肩膀看着我。我看到她以指尖放在他肌肉发达的双臂上。她的眼眸呆滞却丝毫不损美丽。是她使他移动了,不仅如此,如今,这两个正用他们自己的意志力在走路了。他慢慢往后退,双脚几乎未曾离地;她被他挡住,所以我只看见她的双手,她的头顶和一双茫然的美目。
我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神智清醒。
他们又一起坐回石板上,又变回今晚你在岛上所见的姿势一模一样。
焦枯的家伙几乎崩溃了,他跪了下来,他不必对我解释为什么下跪,他曾经发现他们姿势不同有不少次。但是从未见过他们移动,也从未见过她刚 的样子。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恢复老姿势,她在求助于我。我的自尊和兴奋消失了,敬畏先击垮了我,然后是无限的惘然和悲伤。
我开始哭了,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了,自从在林中跟老神一起,我发现躯壳业已死亡,发现我已受到最大的诅咒;这种即光辉灿烂又势不可挡的可怕诅咒,降临在我身上,我却从来没哭过。那一刻突然放声大哭,就像你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大哭一样,我为他们的沈默和孤独而哭。而这个可怕的小地方,他们双眼直视,却视而不见;埃及已死亡,他们犹坐在黑暗之中。
这位女神,这位地母,这个东西,不管她是什么;总之,这个被忘却的,沈默的,或者说无助的祖先,正注视着我;这绝不是幻觉。她大而有光泽的眼眸,长如流苏般的睫毛,正凝视着我。那一刻,她的声音又浮现了,不像具有古老的法力,只是一种注入我脑内的思维,非语言所能形容的。
带我们离开埃及,马瑞斯。这个长老要毁灭我们。马瑞斯,保护我们,否则我们会在此灭亡。
“他们要血吗?”那个焦黑家伙叫道:“他们是因为要献祭而移动吗?”乾枯的家伙恳求着。
“去,去找祭品给他们。”我说。
“我现在不能,我没有力气;他们又不肯把疗伤的血给我。只要他们肯给我几滴血,我这焦黑的肉身也许能复原,我体内的血液也得以补充。那我就可以给他们带来荣耀的祭品……”在这小小讲词中,含有某些不诚实的部份,因为他们根本不再需要荣耀的祭品了。
“再试试喝他们的血呀。”我说道,这样说是很自私的,因为我只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后果。
真使我蒙羞呀,他真的靠近他们,弯下腰来,哭着恳求他们赐他宝血,使他的灼伤可以尽快复原。他说他是无辜的,并非他们把他们置于沙漠里,那是长老干的。他一再请求他们,让他有幸吮吸宝血之源泉。
贪婪和饥渴之念使他大胆了,他发抖地伸出獠牙,就像眼睛蛇标准攻击一般,黑色的爪子往恩基尔的颈部抓过去。
恩基尔的手臂举了起来,正如长老所说,这个烧焦的家伙,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已摔了出去。
烧黑的家伙啜泣着,我更感到羞愧。这个家伙太衰弱,哪里能出去猎捕祭品呢?我却怂恿它想看结果会如何。这地方的阴暗,地上的砂砾,屋内的空无一物,火把的臭味,烧焦家伙扭曲哭泣的丑陋样子,在在令我滋生难以言宣的沮丧与消沈。
“喝我的血好了。”我说。看到他伸出獠牙,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模样,我为之毛骨悚然。然而,这至少是我唯一能做的呀!
当我解决那家伙的吸血问题后,我命令他不准让任何人进入地窖。该死的,我想像不出他能阻止什么人,但我仍以极严肃的口气告诫他,然后匆匆离去。
我回到亚历山大,破门进入一间古董店,偷了两个很精致的镀金木乃伊箱子,又拿了很多亚麻布,然后匆匆回到那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