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了,不休不眠的赶路。从温暖入春,花开四季的江宁,一路凄惨的逃亡到这塞北。苏正文早已不复之前的翩翩才子的摸样。如今的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羊皮袄子,一脸唏嘘的胡渣,脸上脏兮兮的,宛若逃荒至此的难民一样。
看到杀虎口,也就是说,他终于逃出了安鹏的魔爪。
悬了十多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想起一路上惊心动魄的经历,想起惨死在路上的家人,还有远在江宁生死未知的父亲。苏正文心里被一股极大的悲怆所填充着。
苏正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安鹏!我与你不共戴天!
苏正文举起拳头,狠狠的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
十多天前,正在江宁翠红楼喝小酒的苏正文,遇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面色阴沉的公子。
当时,苏正文也是心高气盛,见此人莫名其妙的坐在自己对面,心里便有些火气。正准备招呼着家丁,将此人赶出青楼的时候。却见此人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牌,玉牌上,威风凛凛的伏虎上,一个安字格外的醒目。
生在官宦之家,苏正文当然认识这个牌子。而且。最近,自家正在和这个玉牌的主人,关系匪浅。
难道,此人是安大人的心腹之人?
当时,苏正文心中虽然疑惑,但金牌在前,他也不敢放肆。只是,好言询问对方的来历。
对方看着前倨后恭的苏正文,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让苏正文将身边的人都赶出房间后,此人才端着茶杯,缓缓的说道:“苏大公子,可知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苏正文茫然的摇摇头,抱拳道:“还望赐教!”
此人倾身上前,盯着苏正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父亲和范增柳府陷害王大人后人的事情,陛下已经得知。如今陛下震怒,已经下了圣旨,要将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抄家问斩!但,你父亲毕竟和安大人有旧。安大人心念旧属,不忍见你苏家被灭门。故而派在下前来,助你苏三公子离开江宁!为你苏家留下一道血脉!”
说罢,此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满脸讥笑之色的苏正文,也不在意。只是留下了一张纸条,道:“呵呵,在下知道,苏公子不相信,不过,在下劝公子,现在回家一看便知。哦,在下今日日落前,一直都在这个地方等你!过时不候!”
说完这句话后,这个一身华服的中年人,对苏正文抱抱拳,便起身离去了。
骗惯了人的苏正文,当然不会就这么容易的相信这个人的话。不过,想起此人一言道出只有父亲和自己才知道的王府一事的内幕,心里隐约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尤其是他最后的那句话,你回家一看便知。更是对他心里的冲击力极为厉害。
前些时日的时候,他经常见到父亲一脸愁容的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问了一声后,才得知,原来,自家一直支持的柳府那里出了大问题。
柳府在军装一事竞标成功后,便开始大规模的制作蚕丝软甲。短短的十多天,便有上百件的蚕丝软甲从江宁出发,流向了塞北的驻军。
原本,父亲和柳家家主看到这滚滚而来的银子,都高兴的合不拢嘴,甚至在翠红楼大肆庆祝了好些天。
但是,不久以后。安大人在军中的人传回了消息,说是蚕丝软甲根本不能抵御飞来的箭支。军中多名尉官,因为穿着柳府的蚕丝软甲,丧命在了突厥人的箭支下。
而且,不光如此,就连柳府出产的军装,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军士们在穿上这些新军装后,在几天后,都出现了一种怪病。全身长满红豆子,瘙痒难耐。雁门关一代的驻军以为朝廷故意整他们,一怒之下,竟然出现了兵变的严重事情。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父亲一夜之间白头。整日魂不守舍的唉声叹气。全家人都担心的要死。整个府内,哀鸣一片。
而柳府,更是乱作了一团。柳家家主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府内的丫鬟家丁们,逃的逃,散的散。就连柳富那个胖子,都吓得瘦了一大圈。
算算日子,这些天,似乎正好是消息传到东京皇宫的时候。
苏正文不经意间,突然感到右眼狂掉不已。心里一阵慌乱。于是,一时间,听曲儿喝酒的心情什么都没有了。
胡乱的丢下了几两银子,便下了楼,朝着家中而去。
不过,当他偷偷摸摸的赶到织造府外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府门口,一下子竟然变得门可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