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又不来。
这天清晨醒来,发现枕头上掉了一堆头发。
压力。
去学校的医务室,医生这么跟她说。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上课方面,对谢海媚来说,现在一切都很晦暗,觉得自己相当的凄惨。孤家寡人不说,一个不小心还有变成独孤老女人的倾向。
常常到夜深还在数羊,胡思加乱想,自艾自怜又心酸。
压力大,又常失眠。镜中朱颜瘦,十分憔悴,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
难怪唐娜老说她“面黄肌瘦”,一脸难民相。
医生警告她,如果不放松心情,再这样继续下去,搞不好头发会掉得更严重。结果她失眠得更严重,人也变得更憔悴。
这天凌晨,辗转了快整夜,好不容易才总算可怜的艰难睡去,却被雨给打醒。
连结墙和窗户的地方漏了,有了缝隙,连下了几夜的雨,禁不住,雨就从那隙缝溜进来。雨水渗漏到窗棂上,雨声也跟着打漏进了来。
她挣扎了半天,真不想爬起来,不想面对满空气的困顿冰冷。
一不小心,被子一滑,双脚露出被子外,脚上的袜子滑落了一半,半裸的脚丫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凉冰入心。
她反射的一缩,脚踝上的链子猛不防擦过小腿肚,划出一条血痕。
不禁苦笑。
啊啊,真该听唐娜的,真该找个男人,就算不暖暖身,至少来暖暖脚。
这是第二条银脚链了。
曾经她想,如果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她就买一条银脚链,系在脚踝上;只买一条,系在左脚踝。戴上以后,不论洗澡或做任何事,都不再拿下。
银链就代表她的心情。
但一直等不到那样的男人——就是等到了,也不是她的——她就自己替自己系上一条银脚链。
都已经是第二条了。如今变成了脚镣。
不切实际的浪漫,无聊的纯情哪。
闹钟响。她真不想起床,一掌打死它,把被子拉过头,蒙头又睡。一睡睡昏,再醒来时,已经快八点。
在床上坐了半天,脑袋一片空白。好一会,细胞才开始动起来,她猛跳起来,差点忘了她一早就有课。
随便刷个牙、抹把脸,套了一条烂牛仔裤,趿着拖鞋便跑出门赶公车。
学期才开始一个礼拜,许多学生仍像在逛街,这个那个课堂晃晃逛逛,还不肯选定课程安分下来。
她就属于那种学生之一。
旁听了两回的普通心理学课,也选了,但她还没定下心到底上不上这堂课,甚至连讲师是谁、长得圆或扁,都还没搞清楚。
实在,上学之于她——或者说读书这回事,已经没多大意义。
都二十六快二十七了,早过了上学堂的年纪,当学生,实在,有点太老。
她不是来这里发愤图强,像其他学生为学业为前途努力奋斗的,实在只是不知道能往哪里去,就这么吊着,混一天是一天,就这么罢了。
当然,年龄是问题,但也不是问题。
在这里,多的是二十好几的学生。有些念了一两年,把课业停了,出去转个一圈看看世界,或是拐去做做工,等揽够了钱,二十好几甚至快三十,再回校园把学位念完。
所以,混在一堆黑黄红白男女老少学生当中,尽管她老大不小了,却一点也不触目,也没有人会无聊到问她今年贵庚,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在异国的校园里瞎混。
但她觉得真真沧桑,心态完全的老。
尽管只是打发日子,但抱着书本,混在一堆十八九二十的青春少年当中,总觉得一片茫茫。
茫茫。生活周围总像在起雾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