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是个强壮的汉子,乱发沾在一侧脸上,另半边脸全是弹孔,一只眼睛没了,黑黢黢的眼窝里淌出血浆,嘴巴歪斜着张开,露出黑青色的舌头。我的右脚踝被他用双手攥着,裸露的皮肉沾满从他舌尖滴下的黏液,看那架势,好像要啃食一条刚刚烤熟的羊腿。
我用左脚使劲踹了他几下仍无法挣脱,正要用枪,天佑过来了,一刀砍断壮汉的手腕。“头儿,你没事吧?”天佑关切地问我。我开枪扫倒扑上来的两具死尸:“少废话,快想想怎么破局!”
天佑苦笑:“我都说了这坟不能碰,你偏不听。何况这局是高人以损失阳寿为代价设计成的,一般人根本破不了”我持枪抵住天佑的脑袋:“那就想个办法,叫弟兄们活着出去!”
天佑被我的行为吓住了,半张着口迟迟无法言语。我继续冲他大吼:“你的什么生符、鬼符、镇尸符呢?你的那些茅山派的本事哪儿去了?”天佑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睛一闭对我说:“你还是打死我吧。”
他的这种反应令我感到羞辱,但更多的是绝望。我用枪管拨开他的脑袋,照重新围上来的死尸发泄一番,直到子弹打完枪膛彻底哑口。
就在此时,高大全冲我摊开血淋淋的手,脸上带着激动和兴奋:“头儿,咱们快走吧!”我转头看去,见堵塞的墓门已被扒开一个大豁口,幽幽透出的黑暗里不再有茫然和恐惧,而是充满继续生存的希望,隐隐渗入的空气里不再有邪恶,而是流淌着温暖与清新。
我从屠宰场一般的狼藉中站起,发觉衣物完全被暗红色和银白色混合的液体浸透,迈出一步,感到脚踝有些异样,低头看去,赫然发现那里残留着一只人手;虽然脱离了躯壳的控制,却依然牢牢禁锢着我的肌体………(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碎骨粉身)
我费了半天功夫也未能将那只手掰开,而那帮死尸也不给我继续掰弄的机会,见我们想逃跑,便彼此挤撞着、争先恐后地拥来。
萧一笑在我的喝令下,率先钻入逃生的墓道,其他三个男人都看着我,没有一个打算先走的意思。现在的情势很明显:所有人同时撤离绝不可能,必须有一个留在最后,那么谁留在最后,谁最有可能被死尸拖回去给他们陪葬。
我觉得这时候非常适合发扬风格,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机会。之前曹阳那件事刺痛了我,至今伤口未愈。大家都是独生子女,谁也不比谁的性命高贵。我脑子里从来没有官本位的思想,平时吆三喝四那是为了统一指令,私下里我跟大家都是兄弟,经常勾肩搭背混得不分彼此。
不是自夸,但凡扛过枪的都有一种英雄主义情结,包括我眼前的三个男人。只是因为臂膀上的徽章,我感到责任比他们更重大一些。因此,我用目光显示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坚定,以短暂且悄无声息的命令让他们立即走。
陈默知道我是说一不二的,逼急了会像刚才对付天佑一样,拿枪抵上他的脑袋,于是他跟在萧一个身后第二个离开。天佑哆嗦着两片嘴唇,似乎要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最后一扭头闪进墓道。
高大全留了下来,他的态度比我还固执。我来不及辨别他的行为是发自本能;还是故作姿态,用枪管照他胸口戳了一下:“走!”高大全努了努嘴,用鲜血淋漓的手操起微冲,照我身后扫了一梭子才转身撤离。
钻进墓道之后,高大全朝我伸出右手,我也探过身,两只血淋淋的手勾在一起。借着他的力气,我轻而易举登上石阶,刚弓下脊梁,就听到“呲啦”一声响,紧接着后背发凉。我知道自己的衣服被撕裂了,扭头去看,果然有一男一女两具死尸,手里还握着从我身上撕下的布条。
我调转身体,面朝墓室冲他们开枪,这才发觉到子弹已经打完。情急之下,我用枪管挑开他俩,弯腰捞起石阶边那把长剑。长剑握进手里的那一刻,墓室里晃然亮了一下,就像近距离放了一颗照明弹,眼前发出炫目的白光。
死尸们似乎非常害怕这把剑,统统后退几步。我隐约感到这把剑非同寻常,但也不敢恋战以检验它的威力,只能借住时机一步一步往后撤。死尸们并不甘心,很快钻进墓道,由于惧怕我手里的剑,紧追上来的那个始终与我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这样,我既无法砍到他,他也无法接近我。
撤到一个拐角,高大全从我腋下探过枪口,“哒哒哒”扫了一梭子,与我对峙的那张脸立刻面目全非。子弹并不能带去有效的震慑,反而使对方更加歇斯底里。他将身体跟团花卷馍一样团成一个半球,往前滚了一段,然后又跟面条一样在我面前展开。在这个过程中,我清晰听到了筋骨断裂的声音。
天哪,它居然…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朝我贴近,嘴角微微向上弯起,冲怔呆了的我露出狰狞的冷笑。我很快清醒过来,顾不上瞄准举剑就劈,愣是砍掉他小半个脑袋。
剑光仿佛携带了一股冲击波,那具死尸跟有绳子在后面拖着一样连退四五米,狠狠撞在拐角对面的石壁上,巨大的撞击使得两颗眼珠都掉了出来,眼窝里拖出白白黄黄的神经线和肌肉组织,然后,像被抽取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
尚未喘出一口气,又有具死尸侧身挺上。她身形娇小,在逼仄的洞穴里,动作要敏捷得多。我见对方是个女子,又仗着手中的长剑没放在心上,结果一不留神吃了她的亏。她乘我不备抛出铁镣,勾上我的脖子使劲往里拖,力气大得令人吃惊。
我的长剑别在一处石缝里,干着急却不能用它制敌。眼看离对方越来越近,两只弯曲如勾的爪子就要挠到脸上。我正要痛骂自己咋这么没用,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女尸背后还有一连串帮手,他们一个抱着另一个的腰,就跟拔河比赛一样,妄图将我拖回墓室!
就在此刻,我听到了萧一笑焦急的声音:“头儿呢,你们快回去帮帮他啊!”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女尸的两根手指刚刚碰上我的睫 毛,只感到身子猛地一轻,飞速撤退三四米,周围的空间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脚下再度发出强烈震动,这次不止有亮光,还有震耳欲聋的轰响,零零碎碎的石块、泥土、衣物和烂肉从天而降,带有浓重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气扑面扑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趴下,并用双手捂住脑袋。
等耳朵里彻底安静下来以后,我还停留于“我有头否”的仓惶中。脑袋当然还在,只是有点发飘,身体没有质量感。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正飘往九霄云外。凭经验,烟能找回现实感,因此,我抖抖索索往嘴里填了一支,拿打火机点了半天没点着,我差点忘了,两个小时前刚从暗河里爬出来,浑身都湿透了,烟自然也无法幸免。
我沉下头,仔细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爆炸,肯定是爆炸!我摸摸身上,除更加狼藉外没有新添一丝损伤,再揉揉眼睛,墓道口被碎石封死,当中夹着一只炸烂的胳膊,五根手指只剩两个,恰巧打出一个“耶”的庆祝手势!
我完全反应过来了,刚才是高大全取下我脖子上的铁链,并把我从墓道里拖出来,然后施放了某种爆炸物,难怪他执意到留在最后。
“你搞的什么玩意儿?”我掸去头发上的石粒和破布条,问躺在一边的高大全。高大全闭着眼睛,咧嘴一笑:“出发前你交代说,把能带家伙的全带上。那颗是我老爸在老家用来炸鱼的土炸弹,寻思着可能有用,所以就带来了。”
听完高大全的话,我对自己的崇拜霎时猛增一倍,同时也对高大全多了些好感。一颗土炸弹未必可以让那些死尸安分待在坟里,因此,我强打精神招呼大家尽快离开。
站起身,我发现手里还握着那把长剑,奇怪的是,剑刃不再铛明闪亮,而是锈迹斑斑,不知道是遇到空气氧化还是藏有什么玄机。长剑足有一二十斤重,虽然些神奇之处,但带着也是个累赘,我斟酌片刻随手将它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