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出去的时候,路上依然漆黑一片,深一脚浅一脚地跨下门口几步石梯,就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小路在夜色的映衬下泛着白光,母子俩来到地里,放下枪棍、背篼,摸出镰刀,开始割起来。
“咔嚓……咔嚓……”刀锋在麦径上扫过的声音,在寂静的黎明听起来格外悦耳。远远的,有布谷鸟的声音传来,像是在睡梦中一般。
李泽文是沙家湾劳动的第一把好手,此刻,他更是浑身是劲,镰刀上下翻飞,偌大一块麦田,已经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是的,还有什么比收获更让人内心充实的呢?想想看,从耕地、碎土、播种、施肥、灌水、锄草,到收割,哪一个步骤不是他用汗水换来的?今年风调雨顺,老天有眼,既没有干旱也没有雨涝,硬是顺顺当当地到了手,他琢磨着今年能打上一千多斤小麦呢。这些小麦,送进磨房,可以直接兑换成美味可口的面条……想到这里,他的劲头更加足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天光放亮,这时候,母子俩已经放倒了一大片麦茬。
“儿呀,歇会吧,瞧你那汗珠子,嘀嘀嗒嗒地像下雨一样!”母亲王开秀心疼地说道。
“妈,不能歇呢,您瞧这大清早的,也没一点儿风,空气沉闷着呢,再看看沙家湾头顶,已经开始红彤彤一片了,这是烧朝霞呢!这老天怕是要下雨了呢!”
听李泽文这么一说,王开秀也开始心慌起来。
第10节 矛盾起
“妈,您继续割,割慢点,我来把割好的麦子朝家担!”李泽文说道。担麦比割麦更累,更消耗体力,他主动把轻松的活儿让给老母亲了。
被放倒在天地里的小麦,已经成堆成堆的被捆好了。李泽文打开头天早上就准备好的竹篾条,让在地上,又将一堆一堆的小麦放在篾条上,直到篾条快要捆不上了,这才没有再继续加小麦了。
这样一担小麦,担在肩上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重。李泽文连气都没喘上一口,汗如雨下,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家,将一担小麦放在屋檐下。
“程桔秀!程桔秀——”刚放下担子,他就敞开喉咙喊起来。
按照他的预期,这会程桔秀应该差不多把早饭做好了。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程桔秀依然在铺上呼呼大睡。李泽文顿时怒从心头起,心想天光都大亮了,连六十多岁的老母亲都跟自己在地里干了两个小时的活儿了,你倒好,竟然还在铺上睡得好好的!
“程桔秀!”李泽文声如炸雷,朝铺上的程桔秀狂喊道。
程桔秀被惊醒了,从他怒气冲冲的声音和表情里,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慢吞吞地问道:
“咋了?天塌下来了?”
李泽文是个急性子,此刻早已按捺不住,伸手一把将程桔秀从被窝里扯下了床:
“都啥时候了你还睡?我养不起懒虫!你以为你是城里坐大街的?”
程桔秀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当初在家的时候,父母姊妹从来没对自己发过如此大的火,如今刚嫁到李家就受到如此待遇,这还了得?!当即回敬道:
“你凭什么不让人睡觉?我嫁给你就是给你当牛当马的?告诉你,姓李的,老娘从来就没下过地!”
程桔秀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已经激怒了李泽文:
“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一个庄稼汉从来没下过地?亏你说得出口!你就不怕羞死你家先人?!”
说完,一把将程桔秀拖拉着朝门外走。
李泽文的语言、动作,都大大地激怒了程桔秀,她疯狂地甩动着满头乱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这哪像个庄稼人?李泽文气恼不过,“啪”地一个耳光,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哇——”这一打不要紧,程桔秀顿时像个受到委屈和侮辱的小孩,放开喉咙哭了起来,“好哇你个姓李的,你竟然敢打老娘!好,老娘这就会娘家,让你看看什么叫锅儿是铁铸的!”说完,她一骨碌翻身而起,哭哭啼啼就朝门外奔去,边奔边喊:
“你们都来看啊,他李泽文打人啦!打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