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身体抽空般地坐在床上,弓着身子,暴躁地用掌心遮住脸,“我不是不让你找我么?为什么还要去……”
我说:“我没有找你。”
“那么我这样跑来这里,是不是太多余了?”他赌气地站起身说:“算我自作多情,我走了。”
“你要走去哪里?还想就那么把我一个人扔下?”我抓住他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将所有的怨恨发泄给他。我一拳一拳地捶在他的身上,近乎咆哮地哭喊:“你为什么扔下我呢……我连他的名字……他的样子……都记不起来……白翼……你为什么扔下我呢?”
他按捺住我发狂的身体,用他敞开的黑色风衣包裹住我的歇斯底里,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会闷死我,就那么窒息而亡。
这时——
房门轻轻敲响。白翼警惕地问了一声“谁”,没有人应,他恼火地大步走过去,拉开房门,再没有说话。
“是谁?”我望向玄关,轻轻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仍然没有声音,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良久,我看见,薛贝贝光着脚踩在地毯上,颤颤抖抖地走进来。白翼目光阴冷地跟在他的身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蜷缩在床上,瞳孔在逐渐缩小,最终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她的眼泪决堤地涌出来,仿佛为了认尸而掀开死者的白布,惊慌犹豫地慢慢、慢慢地掀开我的被子——雪白的床单上,无论如何遮掩也掩盖不住的落红。
她发疯地转过身,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捂住脸颊,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她再一次挥起巴掌,白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摔在床上。
“是我做的,与塔塔无关。”
狼一般的冥暗目光。
“薛贝贝,我希望,你别再碰她。”
我闭起眼睛。
我知道,这是上帝赐给我的惩罚。
塔塔篇:8 撕裂(1)
薛贝贝失踪了,向伟说她买了去南方的火车票,为了演唱会去跑场地。
傍晚的天色灰蒙蒙的,圣高陷入初冬的冷寂中,我躲在被窝里捧着笔记本和圆珠笔,给网络上认识的编辑写字。一个在丹麦生活二十年的中年女人,她说能在我的文字里看见从一大片悲伤中迸射而出的小小幸福,所以想给我出版一本书。
那天晚上,我接到向伟的电话。他说,我在玫瑰大道的烤肉店看见了黎离。只说这样一句话便挂断了。于是我安静地将手机塞进背包,换衣服出了门。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怨她?不,我不能怨她。
我坐公交车到达玫瑰大道烤肉店,黎离一行人已经结账了,比肩接踵的人群中,黎离和一伙女生推开玻璃门。几米的距离,她没有发现我,脸色有一些苍白,没什么笑容,女生们嬉笑打闹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们一路向东,最终走进玫瑰大道最大的一家网吧。
当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了白翼。
透明落地窗里面,白翼和一个女生在吃烧烤,桌上有两瓶没喝的啤酒。那个女生穿着时尚,身材高挑,嘴唇涂成暗红,和白翼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但她不是薛贝贝。她不停地往他的碗里夹烤好的食物,目光失神地落在他的脸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白翼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即便在黑暗拥挤的人群中,也如众星捧月般的出类拔萃,闪闪发光。我在烧烤店门口停泊的一堆自行车中央,慢慢地蹲下我的身子,蜷缩一团,很容易就在簇拥的人群里找到他。
没多久他们结账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胡同走去。我踮起脚尖,悄悄地跟随他们来到一家宾馆的楼下,看他们消失在自动大门里。
我仰起头,看见无数暧昧的黄色灯光,以及灯光中耸动着的毛茸茸的影子。呼啸的冷风像锋利的刀子刮在我的脸上,我迈不开我的脚步,心脏冻结成一颗久远的琥珀,仿佛被谁从高高的地方重重地摔下来。
塔塔篇:8 撕裂(2)
“塔塔?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阴柔的嗓音,我蜷缩在宾馆的台阶上,惊慌地转过头,看见一袭白衣的聂冰灰,以及一个同样白衣的美少年。
“我在、等、人。”我赶紧站起身,往胡同迈开一步,尴尬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聂冰灰从身后拽住我的衣服,微笑着说:“你在等白翼么”
我深深地垂下头,局促地说:“不是的,我没有在等他。”
“一起去喝杯东西吧?你的手这么凉。”他不由分说地朝美少年使了一个眼色,不由分说地牵住我的手,往宾馆旁边的小酒吧走,他说:“康塔塔,你为什么总做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呢?”
一家简约的音乐酒吧里,我在靠近壁炉的位子,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与聂冰灰同行的男生是他的哥哥,叫聂翔飞。兄弟两个长得不太像,秉性与气质也相差悬殊。
“不要再这样等他了。”聂冰灰说:“你知道今天是零下多少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