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十三岁回南国的时候皇贵妃被封为太後,据说没到一年就病逝了,难道……”
说到这便不能再往下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紫陌并非皇贵妃的亲生儿子,还记得幼时皇贵妃是个挺和蔼的女人。
“你说的不错,只是紫陌能夺得储君之位并非全靠皇贵妃的关系,他不是先皇诸多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却是最有目的性的一个,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得知皇後一族的冤屈,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十几年的抚养之情,到最後才发现是自己最亲的人布下的温柔陷阱……哎,太後去世的那一晚,紫陌哭的很伤心,每一滴眼泪都是真的,讲到这,你也该清楚紫陌的背负了,他做什麽事都不会是事出无因,既然是他自己要夺到手的,那麽他便没有放手的权力。”
纤尘的心被什麽东西扯著,一抽一抽的疼。
紫陌一直生活在欺骗里,自己在北国那五年看到的一直是他另一面,永远带著阳光的笑脸,从不曾让那些阴暗腐朽的东西表露在自己面前。
为了皇族尊严和先皇的名誉,就算是登基了,也没给皇後母族翻案,这在他心里永远是个刺吧。
如此就能想象到,在他得知自己背叛了他时,那种重来一次的痛侧心扉,就像旧疤被剜开,刹那间噩梦重回,而唐欢便理所当然成了他唯一能信任的人。
“……好好想想吧,若不能同心就当机立断分开为好……至少能留个美好的念想……何苦相伤,何苦自伤……”
宁老王爷的话在耳边回响,纤尘踏著回宫的路,一步一步走的很快,想快些见到他,狠狠拥抱他,告诉他自己可以和他同心,不介意谁当皇後,甚至愿意做到唐欢为他所能做的一切。
广记的花生糖刚出炉,盛在簸箕里飘出诱人的甜香,纤尘买了一包,曾是在幽州时逛街必吃的甜食,牛皮蜡纸用红线系成四方小包,捧在手里暖暖的。
灏钧轩里只亮著三盏灯火,段紫陌翻著这些日子累积的奏折,一旁唐欢放下折子,用簪子挑了挑灯芯,回头见段紫陌正瞄著他笑,干咳一声,沈声道:“陛下,专心。”
段紫陌问道:“朕不是很专心看著你麽,还要怎样专心?”
唐欢低头看折子,段紫陌的视线却让他静不下心,摊开折子,问道:“北方驻军的越冬物品,陛下看是让谁押送好?”
段紫陌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些小事然道还要问朕,一向都是你处理的,朕现在只对你有兴趣。”
“陛下!”唐欢轻轻别他一眼,拿起茶杯喝茶,眼睛却飘向暖阁那边。
“好了好了,朕不扰你,专心看折子。”段紫陌一本正经的拿起折子批阅,唐欢失望的表情逃不过他的眼睛。
刚批阅几本,殿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唐欢手拿奏折不动,偷偷瞥了眼段紫陌,见他无动於衷,逐放下心来,慢慢看手中折子。
殿外头德全躬身挡在门口,“皇上才回宫,正批著折子,说不让打扰。”
纤尘从宫外回来,在路上早问过内宫的内侍,皇上回宫後直接召了唐欢进宫,这会子灏钧轩亮著灯火,怕是早忘了他的生辰。
说不失望不心疼是假的,但他还不屑硬闯,瞟了眼窗棂上昏暗的灯火,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一包花生糖随手塞给了殿外值戊的侍卫。
回到潇湘阁沐浴换了衣服,安子见他沈默不语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一边整理著衣架上次日要穿的衣物,一边拿眼偷偷瞟。
“看什麽看,让膳房煎两个双黄蛋煮碗长寿面来。”纤尘横了安子一眼,嘀咕著:“灌了一肚子瑶湖水,再不去那鸟地方。”
安子听不明白话里意思,只知道公子气性不小,实在是惹不得,乖乖的去膳房交待了值戊的厨子,亲自盯著煎好两份双黄蛋和两碗长寿面端回潇湘阁,才摆上桌,纤尘从里间掀开帘子出来,问道:“什麽时辰了?”
安子看了看沙漏,回道:“子时过了,还赶得上吃碗面。”
纤尘依桌落座,瞧了瞧桌上双份,看安子还站著:“坐呀,还让我请麽?”
安子不做声,眼睛盯著屋外。
这表情让纤尘来了气,桌子一拍,甩了甩发麻的手,骂道:“瞧你那德行,整一个倚门望夫的倒霉娘们样,脖子再伸长些能啃到嫦娥了。”
“嘘──”安子食指搭嘴,两袖一甩,对著门外跪下请安,“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纤尘瞪大一双眼,定定看著门槛,过了会迈进一只踹著明黄布鞋的脚,跟著又迈进一只,接著那人带笑的脸往里探了探,对上他的眼睛又立即缩回了头,清了清喉咙,“起开吧,聒噪,你这一叫比打鸣的鸡还响!”
安子起身退下,边走边喃喃:“这年头奴才不好当,摊上这麽个主子。”
纤尘只当没听到,筷子在桌上夺夺两下,埋头吃面。
“连安子都知道等我,你那一肚子心眼都被瑶湖的水给灌没了吧。”段紫陌坐下,拿起筷子去夹双黄蛋,被纤尘的筷子死死架住。
段紫陌瞧他孩子气的瞪著美眸,唇角一根面条正颤抖的滴著汤汁,心里便像化开的糖稀,凑上嘴想咬下那根面条,被纤尘一掌正中面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