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公堂侧边设一案桌,书簿员正埋头记录。
&esp;&esp;“三月初五,戌时正前后?你确定?”刘肃追问。
&esp;&esp;“是的。”兴大老娘唾弃鄙夷道:“他俩趁着兴儿出去喝酒、我出门走亲戚,才天黑呢,就搞上了!若不是我临时决定不在妹子家过夜,不赶回来还捉不了奸!”
&esp;&esp;刘肃微颔首,又问:“廖大兴,可有物证?”
&esp;&esp;“有的!”兴大慌忙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拿出件崭新的碧蓝棉衣,双手高举,被衙役接过交给府丞验视。兴大屈辱道:“她把这新衣服藏在箱底,从不敢穿,被我翻出来了。大人请看,衣襟内缝有容氏布庄的徽记!”
&esp;&esp;刘肃亲自动手翻开了棉衣徽记,深皱眉,显然并不认可原告的人证物证,转而问:“被告,关于原告的指控,你可有解释?”
&esp;&esp;“有!”容佑棠朗声坚定表示,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禀大人:学里今明两日旬休,昨日申时正散学,学生与几位同窗上街挑了几本书,申时末到家。月底了,家父及管家、铺子管事、众伙计,快二十人,正发放工钱,学生从旁协助家父,忙碌个把时辰,而后一起吃了顿犒劳宴,就在我家膳厅,摆了三桌,直到亥时前后方散。”
&esp;&esp;此时,闻讯赶来的管事伙计们刚站定,争相在堂外叫喊:“大人,少爷说得没错,小人愿意作证!”
&esp;&esp;管事江柏跑得满头汗,喘吁吁,嚷道:“大人,我们哥儿昨晚一直劝酒劝菜,就没离席过,原告胡说八道,诬陷好人呐!”
&esp;&esp;“求大人明察,容哥儿读书读得好,前程光明,怎么可能跟有夫之妇往来?这不笑话嘛!”
&esp;&esp;……
&esp;&esp;“肃静!”惊堂木又重重一拍,衙役赶紧维持秩序。
&esp;&esp;容佑棠忙回头摆摆手,示意自家援兵们冷静些,他继续正色说明:“至于物证,就更荒谬了!大人,家父经营布庄,累计不知卖出去多少衣物,按行规俱标明店徽,那印记甚简单,会针线的就能造一个。怎能作为物证?”
&esp;&esp;刘肃不偏不倚,公事公办,总结道:“目前看来,三月初五晚,你没有作案时间。来人,将被告证人的证词记录清楚。”
&esp;&esp;“是。”
&esp;&esp;容氏布庄的管事伙计们便得以进入公堂,在旁录口供,签字按指纹。
&esp;&esp;兴大十分看不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嫉恨且忿忿道:“容哥儿,人证物证都有,你别想抵赖,王梅那贱人都亲口喊‘容哥’了!”
&esp;&esp;“难道全天下就我名字中有‘容’字?!”容佑棠疾言厉色质问:“你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仅靠一句‘容哥’、一件棉衣就状告我?简直血口喷人!”
&esp;&esp;管事江柏在旁愤慨插嘴:“你妻子也有三十四岁了吧?我们哥儿还不满十七岁呢,叫哪门子的‘容哥’?定是老人家耳背,听错——”
&esp;&esp;“别扯你娘的臊了!我耳朵好使着呢。”兴大老娘唾骂道,凶相毕露,和布庄伙计们争吵,竟毫不输阵。
&esp;&esp;“肃静!”上首重重连拍几下,衙役奔走忙碌,把原告被告分隔两旁。
&esp;&esp;“三月初五晚暂了结。那,二月初一呢?”刘肃处理此类案件无数,他审视惊惶不敢抬头的兴大媳妇,心中已猜到大概真相,只是走流程问话罢了。
&esp;&esp;此时此刻,围观百姓们已纷纷站了原告诬陷、被告清白,就等看原告挨板子,而后赶着回家吃午饭。
&esp;&esp;众人看见俊俏小少爷安静沉思起来,貌似在极力回忆。
&esp;&esp;容佑棠飞速思考:二月一我不在家,在庆王府。兴大稀里糊涂,他母亲和妻子却很有些不对劲,是否被幕后人指使?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毁我名声……
&esp;&esp;“被告,二月初一晚,你帮忙送醉酒的廖大兴回家后,去了哪儿?可有人证明不在事发现场?家人、下人亦可。”刘肃提点道,已算变相暗助了,凭多年办案经验,他直觉被告蒙冤。
&esp;&esp;“有人证,且证据确凿!”容佑棠权衡考虑毕,抬头,清晰坚定道:“大人,学生想起来了:西四胡同的邻居都知道,因机缘巧合,学生有幸得了九皇子殿下青眼,专为其讲述民俗趣闻、田庄稼穑等,算是玩伴。因此,那天晚上,学生赶着去庆王府当差,夜深未归家,歇在了王府。按规矩,出入时辰俱有门房记册,王府上下几百号人,当夜遇见了不少,他们都是学生的人证!”
&esp;&esp;“哦?”刘肃颇为惊诧,忙又翻看被告档册,却发现并无相关记载。他皱眉考虑半晌,正色道:“你的说法必须有人作证,否则无效。只是,庆王府非寻常府
&esp;&esp;“你知道买主?快快说来!”刘肃精神一震,立即催促,俯身探首细听。
&esp;&esp;“知道!”那伙计一溜烟轻快跑到容佑棠身边,兴高采烈道:“少爷,我想起来了!”
&esp;&esp;容佑棠也欣喜,但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提醒:“冬子,大人问话,你务必实话实说,啊。”千万别为了帮我就撒谎做伪证。
&esp;&esp;“明白的。”张冬是铺子里最机灵的伙计之一,受容家恩惠颇多。他胸有成竹,放开嗓子,中气十足喊道;“大人,小的张冬,是南郊张家村的,我姐嫁到隔壁王村,上月初十外甥满月,我们家去喝喜酒。爹娘着急看闺女和大胖小子,就去得很早,喝茶的时候,有个猎户送定好的兔子野猪肉来——”
&esp;&esp;“你胡说!你安的什么心——”王梅厉声打断,脸色惨白,眼神绝望,她从听见“王村、猎户”时,就已经瘫软跪坐。
&esp;&esp;容佑棠顿时放下一半心:看来被冬子说中了。
&esp;&esp;“廖王氏,安静!不得打断被告证人陈述。”刘肃一拍惊堂木,吩咐张冬:“你继续。”
&esp;&esp;张冬鄙夷看一眼胡搅蛮缠诬陷无辜的原告们,头一昂,嗓门更加洪亮地嚷:“当时外甥女想看兔子,我就抱她出去玩,见那猎户背着个蓝底白花包袱,估计路上被什么东西刮破了,露出半截棉衣、袖内破了个月牙小口子。可他不知道,我就好意提醒一句,他急急打开包袱收拾,我当时就看出来了,那是我们铺子的手艺。喏,就是这口子,那人手上有野猪血,隐约染了个指纹,补得还行,针脚细密,幸亏我看得仔细—”
&esp;&esp;“胡说!你胡说!闭嘴!”王梅跪不住了,手脚并用爬到张冬脚前,抱住其双腿猛力摇晃,哭喊道:“你安的什么心?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esp;&esp;不等庆王发话,高鑫就喝令衙役:“赶紧把她拉开!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朗朗乾坤,官府不会胡乱冤枉好人,都是讲证据的。”高鑫问张冬:“那猎户姓甚名谁?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