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张氏哭了一阵之后,起身擦了擦脸,收拾了东西,往奉山祠去了。
李张氏是裹了脚的哪那么容易去,一点一点往前蹭罢了,原想着满打满算一天就到了奉山脚下,自己再花上一天的时间爬到山顶,在奉山娘娘跟前祷告完了,就到奉山顶上指东崖上跳下去。可老百姓想要死都没那么容易,她生生走了一天半,第三天上午才到了奉山根下,却发现奉山脚下四处都设了栅栏。一打听才知道,如今奉山不是她年轻那会儿了,早就包出去了,平常日里往奉山祠去都要交五百钱才行。这些日子皇帝要来祭祀,山里戒严,更是连进也不让进了,还能叫你进去告冥状!
李张氏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泄了气:怎么地?奉山娘娘都不叫人见了?天爷啊,这世道真是叫铁锅扣起来了,连一丝丝儿亮都不叫人见了么?李张氏又想起自己丈夫,不由又是一顿流泪,最后把心一横:罢罢罢,既如此,这冥状我也不告了,我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还费事爬什么奉山。为了不惊吓于人,她看奉山旁边有一片密林,便拄着棍踉踉跄跄进了密林。
临死之前,她还不舍气,跪向奉山顶的方向哭诉一番,算是告了冥状,说完了自己心里的话,她也没有别的念想了,就准备用绳索了断自己的一生。
谁知正好被从奉山祠里逃出来的嚣三娘遇上,救了下来。李张氏见嚣三娘神容秀美,依稀是当年在神祠中奉山娘娘的模样,便认作是自己至诚感天,神仙显圣,连忙将前因后果与三娘叙述一番,希望三娘能够替她老头伸冤。
嚣三娘怕暴露自己行踪,若能假托市奉山娘娘之名行事倒也便利,于是使用木遁之术造些神景,应和李张氏的猜想。
李张氏当了真,哭诉完了自己的冤情后,说到:“娘娘既然准了老妇的冥状,老妇便再无遗憾,这就舍身去了,愿一丝精魄不灭,能在娘娘脚下为牛做马,报答万世,在所不辞。”说罢起身,便往旁边一棵大树上撞去。
嚣三娘眼疾手快,抛出一朵离垢花挡在中间,“嘭”的一声,离垢花迸出漫天纸花,李张氏一头撞进去,仿佛撞在棉花上一般。嚣三娘趁机隐去身形,只有声音在空中回响:“龙丘李张氏听本宫法旨。”
李张氏赶快下跪倾听。
“李张氏,本宫以公平正直之故,受昊天上帝命为奉山正神,查察人间善恶,你夫君生平刚烈倔强,遭逢冤枉原有些因果,然奉山知府苍远山、奉建号孙致和、龙丘县令寒江才、师爷麦仁清等人行恶因满,冥诛不远,本宫自当处置。不知何年月,妄人乱传,在本宫祠前,以死请状。本宫是五部正神,岂是血食邪灵,要人性命包苴?人身难得,尔要自爱。念你是孤寡老孀,本宫赐你一桩差事,你也好有个归宿。”嚣三娘的声音在密林中回响。
说罢此语,嚣三娘用赶木之术,驱动树木生长。在嚣三娘刚才落脚的那棵大树上,渐渐长出奉山娘娘的雕像,四周树木纷纷聚拢过来,纠缠在一处,连接在一起,不一会儿,竟生成屋宇模样。
李张氏被这神迹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
神宫生成,嚣三娘隔空吩咐:“李张氏,本宫命你为奉山别院司宫使,在此院侍奉本宫塑像。后有要告冥状的,不必到奉山山顶,尽管来此投状,若唯实冤屈,本宫自有处置。”
李张氏身边一棵楷木树干突然裂开,从中掉出一块云纹木牌,木牌之上赫赫然生长着奉山别院司宫嬷嬷李张氏。李张氏也不甚认字,只认得李张氏三个字,捧着木牌在地上磕头:“娘娘放心,老妇定然为娘娘守好宫殿。”
嚣三娘便不再说话了,她要去山下给李张氏寻些吃食,再传些神迹,好让山下信徒过来送些供养,李张氏晚年也好有个保障。
李张氏伏在地上老半天,再也没有听见声音,才缓缓抬头查看,四周依然是潇潇山林,郁郁草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可那天然生成的宫殿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这宫殿并不大,比奉山顶的那殿还要小一点,人要是进殿,伸手都能摸着房梁了,但殿内的神像、供桌都是天然长成,事事具备的。宫殿下面还生着一处木屋,这个就是给李张氏容身之用的了。
李张氏捧着云纹木牌,进了小木屋。这木屋虽说不大,却比自己那个窝棚强多了。
屋顶是枝条拥挤生成,滴水不漏,房内有天然的床几桌凳,唯独遗憾的是没有被褥,窗户虽大,也没有窗纸。李张氏想收拾,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收拾,只能将自己包干粮的包袱皮叠一叠,垫在床上坐着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张氏忽然听见林中有人语嘈杂。她觉得有些纳闷,这密林子里面,怎么热闹起来了,便起身往外查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