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铭今天一天可谓忙的焦头烂额。
中午从巴县回来,他先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报备了杨婆诉讼案的进程,和领导简单沟通了一番,便迅速出门,直奔西南脑科医院,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以治疗脑病出名。
严铭租的房子就在该医院附近,方便他随时去医院查看妹妹的情况。
昨天,妹妹的主治医生已经联系过严铭,但严铭人在巴县,当时尹念的情况也十分紧急,来不及回来,便约在了今天见面。
严铭到达医院后,和主治医生当面聊了聊,主治医生告诉他,严霏,也就是他妹妹,情况越来越糟了,脑干萎缩速度加快,无法再继续使用保守疗法了,必须做出改变,建议采用新的治疗方案。
“新的治疗方案到底能不能行?”严铭问医生,“一年前,你就说现在的治疗方案可行。”
“严先生,你可别诬陷我们,我们的病历记录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年前,我已经建议你使用新的治疗方案了,那时我就告诉过你,如果选择老方案会造成什么后果,虽然也有治愈的可能性,但更多的是一种维持。”主治医生摊开双手说,“我们医院成功治愈过许多类似的病人,在西南这一代,也算是比较知名的了,口碑一向很好,当然,我们的费用也确实有点贵。”
严铭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主治医生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们的宗旨是不遗余力地治好病人,其他的,全都是在为这个宗旨服务。”
严铭问:“这两天,她醒过没有?”
“昨天下午,我们做检测时,发现她脑部活动异常活跃,在那期间,她开口说过几句话,我们已经录下来了,等会你可以听听。我们推测,那次活跃很可能是由于长期的保守治疗,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惜活跃状态没有维持太久,如果我们当时迅速采用新的治疗方案,说不定能——”
严铭摆了摆手,打断了医生的话:“新治疗方案多少钱?”
“一共六个疗程,每个疗程一周,中间观察三天,共计两个月,花费——”
“怎么会这么久?”严铭脱口而出。
“你应该知道,你妹妹得的并不是一般的病,你之前也带她去三甲医院看过,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疗程久,正说明方法有效。”医生目光坦诚地说,“我虽然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六个疗程后,你妹妹虽然不一定彻底康复,但肯定会有明显好转,醒来是绝对没问题的,甚至于,在前两个疗程,应该就会间歇性醒来了。”
“多少钱?直接说个总数。”
“一共六十五万。”
“多少?!”
“六十五万。每个疗程费用十万,六个疗程,共计六十万。两个月的护理费,辅助医药费共计五万,一共六十五万。”医生面色平静地说,“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数字,在治疗期间,我们会根据她的情况及时调整辅助用药,我们会尽最大可能,在六个疗程之内让她变好。”
“那为什么不先做两个疗程看看。”严铭咬了一下牙关,盯着医生,“如果有效,再来两个疗程也不迟。如果没效——别忘了,我是律师。”
“首先,严先生,我知道你是律师,我们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该怎么治疗还怎么治疗。其次,如果你不信任我们,为什么还要让你妹妹在这里治疗呢,信任,是医患关系的基础。最后,我们是正规医院,都有三十多年历史了,我们治好的病人数不胜数,许多病人甚至不远千里来这里治疗,我们怎可能为了坑你一个人的钱,就砸烂我们的招牌呢?”
主治医生说的有理有据,严铭低下头,陷入沉思。
医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这一年多,你也花费了不少医药费,我懂你的难处,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之前,是还有一线机会,我在努力争取,现在,如果不用新的治疗方案,真的很难了,你考虑考虑吧。”
医生站起身,朝外走去。
严铭一把拉住医生的手臂:“就不能两个疗程两个疗程的来?”
医生低头看着严铭:“原则上是不能的,因为两个疗程仅仅只是开始,如果开始后就结束,即使看起来有所好转,但过一段时间,病情必然反弹,到时又该怎么办,从头再来,还是继续治疗?如果中途出现问题,是因为方法没效吗,还是别的原因?我理解你的感受,也知道你的难处,但也请考虑一下我们医院的实际情况。”
严铭抬起头,盯着医生:“你刚才说,原则上不能,那什么时候能?”
医生长吁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妹妹已经在这里一年多了,我一直是她的主治医生,你的情况我也比较了解,这样吧,我可以为你做担保,向院方申请四次付费,每次付两个疗程,但——我要和你说清楚,你这是在拿你妹妹的命来赌,如果两个疗程后,没有立马跟上,只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严铭缓缓点头,张开口,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一个疗程行不行,我的回答是,绝对不行,一个疗程,真的会死人。”医生直视着严铭,沉声说,“还有一点我要和你讲清楚,这里的病床一直很稀缺,你妹妹在这接受保守治疗一年多,已经让很多人说闲话了,都是我在帮忙说情。我们虽然没有太多交集,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对你的妹妹有多好,我相信你妹妹会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的,总之,我会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帮助你。”
“谢谢。”严铭低着头说。
“不用谢。我等会就去安排具体疗程,你缴钱之后,就会立马启动治疗,尽量不耽搁时间。”医生拍了一下严铭的肩膀,“人啊,除了命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严铭没有说话,头垂的更低了,两只手扶在桌面上,就像要睡觉一样。
“我先出去了,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医生走了出去。
严铭默默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弯着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