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她将车窗推开了一个缝往外望去,街道上的白雪早已经被铲倒了道路两边,每隔几丈就有一个小雪堆,住在那跟前的小孩结伴铲雪玩,小手冻得红彤彤的依旧乐此不疲。
这一次的盛安城可比除夕那日要热闹喜庆的多,即便积雪寒冻,人们脸上依旧挂着幸福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种欢快的氛围出了宣阳坊坊,一路从平康坊向西市行进时,却好似被阴霾悄然笼罩,人们脸上甚至出现了忧虑。
“你说这可怎么办?今日又卖完了,大雪封路,那些个铺子都限量贩卖,好东西都优先供给高门大户了,明日倘若买不上粮食,后日我们一家五口就没有口粮了。”
“可不是嘛,我家还好点,还能撑上五六日,不过这两日也得赶紧添补了。”
马车正好从两人身边经过,白芷听到了他们的只言片语,她合上了车窗,看向闭目养神的晏卿尘,轻声问:“我方才听见外面有人说,这大雪封路,商铺内粮食果蔬供应不足,有的人都快吃不上饭了,这事朝廷不管吗?”
“前些时日陛下早已让户部采购了大批粮草和新鲜果蔬存放在仓库中,如今天冷也不必担心存放时长,倘若各大商铺供应不足,会有户部的官员召集商铺老板商谈,以购入价直接卖给商铺,再由他们贩卖给百姓们,往年有灾情都是如此。”晏卿尘沉声慢慢道来,但并没有睁开双眼。
“那万一有商铺刻意哄抬物价怎么办?”
“那这个商铺就在盛安活不下去了,既然是同官府做生意,在天子脚下,岂能容奸商横行,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想来也是,这些事自有相应的官员管控,轮不到白芷来操这份闲心。
“世子殿下,白公子,西市到了。”曹华将马车停到了一边,旋即站在一旁推开马车门,好让主子下车。
不论天气有多么寒冷,这西市街边的小贩们仍旧热情卖力的叫卖着,恰巧马车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老汉,满脸笑容地给孩子们画着各种可爱的造型,白芷也快步走了不过去,让老汉给她画了一个龙和一个兔,总共四文钱。
白芷接过糖人将手中的龙递给了晏卿尘,“喏,晏哥,这个给你。”
见她笑得灿烂,晏卿尘嘴角微勾,抬手接过,问:“为何是龙和兔子?”
“啊?”白芷一口咬掉了兔子耳朵,嚼得嘎嘣响,“你们皇室之人不是一向自诩是真龙传人吗?这个正好配你,至于兔子。。。当然是觉得它很可爱啊。”
晏卿尘看了眼她手上已经被啃掉两只耳朵已经面目全非的兔子,嘴角抽了抽,确实。。挺可爱的。
白芷说来市集采买,一点都不含糊,只要看到有用的物件她都一并买了下来,不一会宋席和曹华双手都提满了。
“郎君,来瞧瞧我这的饰品,买一个给心仪的小娘子送去。”路过饰品摊,那中年摊贩向白芷和晏卿尘叫卖道。
白芷好奇驻足观看,正好看见了一对碧玉耳环,她回想了下碧水的长相,这对耳环似乎很适合碧水,出门前还在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作为回礼,现下遇到合适的,她便拿起来看了看。
“郎君您真是识货,这对碧玉耳环是从南边运来的一批上好翡翠石料制成的,您看那两颗宝石质地细腻,在光照下更是通透,难得的上品,您送给心仪的姑娘再合适不过了。”摊贩见两人衣着华丽,应当是不差钱的主顾,卖力的推销自己的货品。
白芷问:“那这对耳环多少钱?”
“郎君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光顾我的摊位,这对耳环就您给四两六钱就行了。”摊贩搓了搓手。
白芷心中不免犯了嘀咕,这首饰可真是贵重,寻常百姓四两多银子都可以换一个月的口粮了,还是那种顿顿有点肉的口粮,她眉头微挑,“老板您这耳环也太贵了,二两三钱卖不卖?”亮出了砍价时的经典对半砍招式。
摊贩瞬时变了脸色,看他穿着华丽,还以为是个大方的主顾,但碍于他身后站着的人气势太强,不敢翻脸赶人,“您这个价我得亏死了,成本价都赚不回来。我这可是上好的翡翠石料。”
白芷将那对碧玉耳环放了下去,“就算它是上好的翡翠石料,但也只是做完镯子或者玉牌之类余下的边角料吧,这么一小块石料也不值四两银子,老板我诚心买,您让个价吧。”砍价第二步摆明态度,拉低产品价值。
摊贩老板叹了口气,道:“郎君您这么说了,那四两二钱您拿走吧。”
白芷摇摇头:“三两二钱。”
“四两银子,郎君这是我的成本价,您那个价格我真卖不起。”
“三两五钱。”砍价最后一步,不行就假以撤退。“既然您不诚心,那我再去别的摊位看看。”
晏卿尘主仆三人目瞪口呆看着他这一番操作,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白芷做事要走,连忙抬步跟上,不曾想那摊贩着急了,开口留人道:“郎君,您稍等,不如咱们都各退一步,三两八钱,这真的不能再低了,您总得给我留点利养家糊口。”
白芷收住假意离开的步子,微笑回头:“成交,老板你帮我包起来吧。”说罢就从荷包中掏出了三两八钱递了过去。
摊贩接过银钱,不住摇头,“郎君,您是我近来见过最后砍价的主顾了。”
白芷得意的扬起下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过奖。”
开玩笑,想当初她在商场买衣服就这么搞价的,那些衣服进货价最多只有卖价的一半,甚至更低,就像摊贩说的,给他们留点利钱,但她也不是傻大款被人宰了可心疼了。
摊贩包好碧玉耳环递给了白芷,她刚好接过,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耳环也掉落在了地上,那人连声道歉,弯下身子替白芷捡了起来。
“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您看看东西有没有损坏,如果坏了我照价赔给您。”林崇低着头抹掉了包装纸盒上沾染的水渍,这才抬头递了过去,发现竟然是熟人,语气更热络了,“白兄,是你啊。”他看了眼身后的晏卿尘,拱手行礼:“世子殿下。”
晏卿尘微微颔首回应。
白芷从他手中接过纸盒,小心拆看看了一眼,还好没坏,心下松了口气,问:
“林兄,你这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