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坐在桌边,双手接过了穆江宇递过来的茶。茶很热,穆江宇知道江姜没打算休息,给江姜沏的是浓茶。热茶驱散了寒意,苦味让江姜精神了不少。想起先前被红衣女人追时的场景,江姜轻叹一口气,一时情急,她都忘了自己是个修士。修仙的怕鬼!简直离了大谱。江姜忽然想起什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绣绣因为我,灰飞烟灭了。”
月白色广袖扫过江姜的脸颊,穆江宇探过身子,将她发髻上的青玉簪取了下来。如瀑的青丝的青丝散落,丝缎般的黑发柔柔铺在江姜的脊背上。江姜是美的,初看只觉秀气,可越看越觉得好看,到最后竟让人挪不开眼。烛光微微晃动,屋内人影摇曳。穆江宇看着江姜有些发怔。江姜看着穆江宇手中的青玉簪:“你这是做什么?”
“哦。”
穆江宇轻咳一声,轻声安慰道:“碧霞剑上还有灵气残存,剑灵陷入了沉眠罢了。”
绣绣只是陷入了沉眠?江姜心头一喜:“真的么?”
“嗯。”
穆江宇点点头,将青玉簪放到江姜手中。“是灵气。。。。。。。”江姜握着青玉簪,微微抬头,脸上绽出一抹笑,像极了劫后余生那般。“有灵气!”
绣绣真的没有灰飞烟灭,只要她变强,那总有一天绣绣就能重见天日。“太晚了,你歇会儿吧。”
穆江宇微微叹了口气,江姜始终还是心软,为了剑灵这般伤心。刚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难道。。。。。。。穆江宇一怔,垂眸,就对上了一脸严肃的江姜。“任务,我们来看看任务吧。”
凤眸里刚刚亮起的光暗了下去,哦,看任务。一阵阴风吹过。幽怨的歌声飘入屋中。生姜奶声奶气地嚷嚷着:“闹鬼了!闹鬼了!”
江姜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生姜!这是闹鬼,不是过年,拜托你别这么兴奋好么!”
语罢,江姜抬眸看着穆江宇,话锋一转,抿唇一笑:“您老人家有没有空,捉个鬼?”
“。。。。。。。”穆江宇对捉鬼不感兴趣,他更想疗伤。可既然是江姜提出来的,那也不是不行。——————————————生姜吵着要看人捉鬼,江姜不得已,捎上了生姜。两人一狐,循着声音走去。初夏,夜半还是有些寒凉。天上挂着一轮惨淡的弯月。夜色下,偌大的千云宗里,除了回荡不息的诡异歌声,周遭一片寂静。江姜越走,越觉得心慌,歌声所传来的方向,是余弦的住处。脚步一顿,远远地,就见余弦与那红衣女鬼并排站在一起。红衣女子一边唱着凄楚的歌谣,一边甩着破烂起毛的红色广袖,舞出一个个袖花。夜色深沉,空荡的院子里,血色的袖子翻飞,配上带着哭腔的曲调,简直吊诡到了极致。可面对这般可怕的场景,余弦却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他像是看表演的观众一般,静静站着。少年很瘦,站在那里如同一根立起来的竹竿,细瘦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很长很长。一动一静,一凄楚一呆滞,看着这极其富有反差感的一人一鬼,江姜脑海里忽然弹出四个字——“厉鬼索命”。杏眸倏然瞪大,江姜加快了脚步,大喊出声:“余弦!快离开院子!”
可无论她用多大的声音,余弦却始终闭眼站在原地没有反应,像是在梦游一般。糟糕!江姜微微咬牙,不顾穆江宇阻挠,三步并两步往院子里走。刚踏进院子,歌声戛然而止。一道红色身影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是玄煜那不耐烦的声音。“哭丧上坟头去!别扰爷清梦!”
玄煜睡到一半,忽然被女人的歌声叫醒,他心情很糟糕。倘若这歌声好听些,又或者唱曲的人好看些,他也就罢了。不想这歌声凄楚如哭丧就算了,唱曲的还是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女鬼。玄煜话音刚落,一道火焰直直冲向女鬼,吓得江姜顿住脚步,大喊:“别伤了余弦!”
火柱消失,那女鬼便也消失了。消失前,透过黑色头发间露出的那片血色唇角,江姜看到女鬼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居然在笑!江姜暗道不妙,连忙跑过去扶住倒在地上的余弦。余弦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昏过去一样。“醒醒!余弦!醒醒!”
“他的魂魄被勾走了。”
耳畔冷不丁传来生姜的声音,江姜心头大震!她回头愣愣看着穆江宇,声音止不住发颤:“生姜说的是真的么?”
“嗯。”
见江姜担心,穆江宇连忙补充道:“只要人鱼灯在,她跑不了。”
“呀。。。。。。刚才那玩意儿是从灯里出来的?”
玄煜打了个呵欠:“所以说嘛,不要总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家里带。”
江姜半蹲着身子扶着余弦,她静静听着玄煜不咸不淡的语气,胸口发闷。如果不是玄煜亲手把她推到洞里,绣绣怎么会被迫用出剑气诀第六层,最后差点灰飞烟灭?刚才如果不是他打草惊蛇,那女鬼又怎么会带着余弦的魂魄遁走?捏着余弦衣衫的手,死死攥紧。“你们忙吧,爷要去补觉了。”
玄煜伸了伸胳膊,一边捏肩,一边道:“这几天给爷累的。”
倏然,一道碧色的光划过,玄煜刚踏出一步,肩膀上便多了把青色的剑。剑锋泛着幽幽冷光,差半寸,这剑就能触到他那雪白的脖颈。肩头上的黑蛇感受到了危险,迅速盘了一圈,转头对着江姜长大了嘴,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玄煜收回刚刚迈出的腿,转过身子,扫了眼架在他肩膀上的剑。他轻笑一声,语气戏谑:“小白兔会咬人了。”
“住嘴!”
玄煜一怔,他从江姜的眼神里看到了怒火!她没病吧。。。。。。。玄煜的眉心微微拧起。指尖轻轻点了下黑蛇头,安抚好黑蛇后,玄煜一脸探究地看着江姜。他摸了摸下巴:“你没事吧?”
“如果不是你,绣绣又怎么会差点灰飞烟灭?”
“哈?这锅爷可不背,爷哪有那功夫杀人。”
“绣绣是我的剑灵,你把我推下洞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她舍身救我,我早就死了!”
江姜死死盯着玄煜,手中的碧霞剑依旧是那样轻。这一切都在告诉她,绣绣只是陷入了沉眠。虽然绣绣没死,但是玄煜那副与我无关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江姜的眼睛。眼前这张妖冶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他甚至连一点歉意都没有。玄煜摆了摆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爷,剑灵罢了,大不了爷赔你个新的。”
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紧,指甲掐在江姜手心里,产生微微的刺痛感。江姜沉声质问道:“什么叫赔我个新的!”
江姜的反应超出了玄煜的预料。一个剑灵而已,为什么江姜反应这么激烈,他可是送了江姜一个灵宠诶。眸光掠过江姜肩膀,通体雪白的狐狸正蹲在江姜肩头,舔着爪子看戏,丝毫没有受江姜情绪的影响,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虽然这狐狸比当初洛河开出的九尾凤凰差很多,但再次,好歹也是个会说话的狐狸啊。算了算了,好男不和女斗,赔她把剑得了。“爷赔你把有剑灵的宝剑呗!爷这又送灵宠,又送宝剑的,你可得了大便宜。”
话落,对面江姜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玄煜心中一惊,同洛河的假哭不一样,这可是真哭啊。玄煜不由得扪心自问,他很过分吗?没有吧。。。。。。他说的哪句不是实话?江姜看着玄煜,吼道:“她是我的朋友!是朋友!不是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