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很怕死的。”
宝石在这片冰冷的天地里闪耀着光辉。
侦探并不在意承认这点,准确来说他害怕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如果他就这么离开,那些总是在乎他的人会因此而伤心。有太多顾虑的时候做事难免要束手束脚,但如果连这样的牵绊都没有,那做任何事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工藤新一把宝石握在手里,他往前走去,径直越过琴酒走到了贝尔摩德身边,但还是在对琴酒说话;“如果乌丸莲耶最后选择了你,那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但可惜他没能相信有那么一点可能是卧底的琴酒,哪怕你才是最忠诚于他的人。”
“希零在哪?”琴酒在他背后问。
声音几乎在风雪里被这片银白色吞没,但工藤新一依旧做出了回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把组织的每一个人送进监狱,所以哪怕他现在还觉得自己能逍遥法外,但也快了。身为侦探的我,可是会过河拆桥的。”
事情要从乌丸莲耶察觉到组织的异常情况开始说起。
侦探做事再怎么谨慎,也是在切实地消磨组织的实力,所以那位先生在不久之前的某个时刻也终于做出了决定。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盯上了组织,这原本只有少数人的棋盘上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当然会引人注意。
那位先生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小角色,毕竟他的计划已经接近完成:用长生不老的诱惑将无数官员和商人拉上船,又用大量的底层成员和各个势力之间门的互相牵制来成为自己的保护层。在同时跨越黑白两道并且有着大量资金支持的情况下,本应没有人来挑战乌丸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但那位先生也很清楚,有时候在某种情绪的驱使下,人是不讲道理的。
比如说仇恨。那位先生见过太多复仇者,他们每个人都自以为能够将所谓的仇敌扳倒,最后发觉要战胜的敌人是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会陷入绝望;但眼下的这个人不同,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整个组织,这让那位先生也察觉到了紧迫性。他一向谨慎,谨慎到了所有的事都会做好备用的计划,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幸好组织的研究已经快到这一阶段的尾声。
组织正在进行的研究有无数,最重要的莫过于“长生不老药”的研究,但是随着宫野夫妇的死亡,这项研究一度陷入停滞,而如今宫野志保的继续研究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添砖加瓦,远远没有抵达他们想要的目的地——那个药物的开发还没有结束,服用之后的副作用让人难以下定决心,但是那位先生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他可以等到下一个地狱天使,但是却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里消磨所剩无几的机会。所以那位先生暂且将目光转向了备用计划,也就是所谓的“永生之石”潘多拉。虽然将它叫做这个名字,却跟某个组织追寻的潘多拉概念上有所不同——虽然他们寻找的大概是同一种东西。
“克林特尔的研究没能成功,最根本的原因是没能找到用来承载灵魂数据的载体,无论是人格还是记忆,要想将人类保存下来,可不是装进硬盘里那么简单。说到底这还是要回到一个最初的问题上来,人类跟人工智能的区别是什么?”
“如果没有身体呢?如果有着同样的载体,那人工智能是否能被称为人类?这是克林特尔最初做的研究,但是……那位先生有个很好的设想,他的想法跟克林特尔刚好相反,那就是如果人类也是数字,那么他是否能够实现永生。”
“这项研究往本来不应该的方向进行了,等到克林特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在过去的另一项研究里,组织已经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某种极其稀有的宝石,名为‘潘多拉’的存在。虽然向它许愿这样的说法也不能说是假的……但对组织来说,这就是一直缺少的数据载体。”
“察觉到自己放出了什么东西的克林特尔背叛了组织,摧毁了研究数据并且逃走,但那位先生还是复原了数据……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研究员,并且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继续了这项研究,并且已经得出了结果,在某个人想要摧毁组织的时候,他终于启动了这个计划。”
就连朗姆都没有意识到那位先生早就将他抛下,如果朗姆知道的话这个计划也就没什么用了。也就是说那位先生使用这项技术,给他自己制作了灵魂备份——也就是所谓的重启的钥匙,而技术本身被他销毁,想要得到这项技术的唯一方法,就是唤醒他本人,这是他留下的后手,也就是所谓的备用手段。
不过,原本也不必到这种地步,那位先生本人也没有想过要启用这个东西,因为这里面还存在某个问题——那就是,当人类和存在于“潘多拉”的某个人同时存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会和谐相处,还是会互相置对方于死地?
克林特尔倒是说过他做的实验,结果并不是很让人高兴……
“琴酒。”
工藤新一在贝尔摩德的面前蹲下来,他替这位风靡世界的女影星撩开头发,她的体温很低,要是继续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待下去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为了防备组织里可能出现的叛徒,那位先生将钥匙交给了一个没有人能想到但是他依然信任的人,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去杀他。他提防了所有人,包括你……因为当时我考虑到要是他把事情都交给你的话就麻烦了,我可不想跟你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
说到这里就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攥紧了只扣过两个纽扣的大衣衣领,琴酒把侦探从雪地上拽起来,此时的他早就不像是之前看上去那么冷静。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现在杀你?工藤新一。”
他最后把这个名字念得极其缓慢,就像是在这片风雪里砸碎了的雪花,不管是琴酒还是工藤新一都对他们眼下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但是谁也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毕竟那个时间门还没到。
工藤新一稍微看了一下那边的小林编辑,让他不用太过紧张,然后继续对琴酒说:“当然,我做事一向谨慎,就像我之所以愿意接近黑泽先生,也只是为了让那位先生开始怀疑你啊。我表现得对你越放心,那位先生就会越怀疑你,就像一个月前——”
这次轮到侦探来说这句话了。
“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逃出去吗?琴酒,你之所以能继续留在外面,只是因为我要让那位先生放弃你,将他的计划交给别人而已。他信错了人,因为如果对手是你的话,我也没有把握之后还能一直赢下去。”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狂风掠过老旧的车站,卷起地上的雪花,又像是在下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这场雪掩盖了一切,也快要把小林编辑眼前的场景掩埋。
在听到那段话的一瞬间门,他只有一个想法。
现实跟小说总是不同的,在那时候活下来的,或许既不是山口乱步也不是夏洛克·平井,因为这个人本来就不是推理小说家更不是意外被卷进这些事的侦探,他——从始至终就是在背后谋划的教授而已。
他看着侦探被扔在雪地里,然后开枪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琴酒从他身边走过,时间门被无限拉长,等他从恍惚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侦探的喊声。
“小林先生——能不能来帮我一下——”
有血滴落在地上,侦探一手抱着猫猫一手捂着被子弹擦出一道血痕的肩,问他能不能帮忙背一下贝尔摩德。
他们往即将出发的列车走,小林有点担心地看着这个年轻又让人心有余悸的人,他一时间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在这样的雪地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侦探错会了他的意思,说:“没关系,就算琴酒拿到了那样东西也没用,他对那位先生的计划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启动钥匙。除非他能找到希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