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汹涌的河流冲出河堤,将海边城邦冲毁大半,原来供给着叙拉古的河流成了狰狞的嗜人怪物,迅速地吞噬两岸的建筑和生命。
神灵的冲突波及人类,轻而易举地冲坏了精美的叙拉古。一瞬间,房屋倒塌,洪水横行,寒冷与死亡降临在这座城市里。俄刻阿诺斯的不可理喻震惊了纽墨菲,她从未想过,神灵会违背职责坐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即使憎恨,也该对着源头,而不是无辜的人类。
纽墨菲多次插手蓬托斯的决定,为的就是拯救海岛人和叙拉古士兵的生命。神灵并不该将蝼蚁一般的人类看得重要,唯有纽墨菲,对人类有着深切的爱护和同情。
她最喜欢的是盖亚的中央神殿周围的人类,她们从不设置与战争相关的建筑,也不为战争而训练自己。
纽墨菲向妹妹示意,此处交给蓬托斯,而自己去救人。纽墨菲将手按在土地上,高大的树木从地底生出,连带着拱出许多土坡,藤蔓连接着落难的人类,保护着水中艰难求生的人。这片沙土为海洋浸润太久,她的神力能影响的不多,无法直接立出高山。
大地上生长的人类中,有小部分是返祖者,有着初代人类飞行的能力,她们穿梭在河水中,尽可能地拯救亲朋好友以及所有看得到的落难者。有俄刻阿诺斯的死忠,漂流在河水中依然发出欢呼,她们热忱于神迹,即使要付出生命。
一切的荒谬都在此时此地发生了,纽墨菲做了自己能做的,此外便是观察人类。
蓬托斯则将叉戟直直插入俄刻阿诺斯的心口,动作不算快,有意为打断他的动作。不料俄刻阿诺斯竟躲也不躲,生受了这一戟,永生之血自伤口缓缓流出。
“你会付出代价的,这是来自命运的诅咒。”俄刻阿诺斯口鼻漫出血液,赤红着双眼,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无所畏惧。
癫狂控制了他的脑子,无数的声音催促他做下从未设想过的决定:既然犯错要罚终身,何不犯下滔天的大罪,至多也不过就是死罢了。
打扰他平静生活的蓬托斯、驱逐他的盖亚、不愿伸出援手的忒弥斯,拒绝他的瑞亚……她们所有神都应该付出代价。
血流的越多,河水便越澎湃汹涌,纽墨菲焦头烂额地向妹妹和忒弥斯喊话:“这样下去,死亡的人数远超正常范围,身处地狱的母亲肯定会察觉的。你们快点解决俄刻阿诺斯,无论方法。”
纽墨菲显然非常了解神灵的思维,就像人不会因为水淹了蚂蚁窝而焦急,神灵也不会把人类的大量死亡当成不得了的事情。只有盖亚的怒火才是诸神所惧怕的,也唯有盖亚能够轻易地惩处任何神灵。
忒弥斯对蓬托斯说:“海神阁下,我将为你作证,你之后的任何过激行为都是符合秩序的。”
无论方法、符合秩序,富含奥妙的两个词。
“感谢。”蓬托斯已经等候多时了,为的就是无罪的证据。她搅动手中的叉戟,准备直接绞碎俄刻阿诺斯的心脏,切断他的神躯,而后把他的脑子碾成粉末洒进海洋。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比起面对乌拉诺斯时的无力,蓬托斯在漫长光阴中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切割俄刻阿诺斯就像用银签剔下柔软的蚌肉,腥甜汁水从叉戟下崩裂开来。
永生之血的咸香再一次浸入海洋。
波塞冬匆匆赶到时,撞到的就是血腥至极的画面。他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只有无意义的声响。
杀戮的快感充盈蓬托斯的身躯,她手下动作不停,和蔼地与小辈神祇说笑,说的却是让波塞冬一头雾水的话:“神王殿下真是个体贴的神灵,连下一任都备下了。你上前来吧。”
慕强和背叛是刻在神灵基因中的序列,母亲更偏爱强大的后嗣,下属选择强大的头领。而男神,既慕强又脆弱。
波塞冬既为自己站在蓬托斯的一方而庆幸,甚至倾慕出身高贵、实力强大的蓬托斯,但又惧怕自己有一天会落到俄刻阿诺斯的下场。他勉强支起笑脸,小跑到蓬托斯身边:“蓬托斯阁下,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河水水位的暴涨仍然在持续,蓬托斯已经忘却了背后亟待拯救的子民,空着的手拍了拍波塞冬的脸颊,“你的脸确实是我喜欢的,你要是能继承俄刻阿诺斯的神职,我就派人去奥林匹斯山回禀神王,我海神蓬托斯愿意收留貌美的神王之子波塞冬。”
明明蓬托斯的身上未曾沾上一滴血液,波塞冬却仿佛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海中未长成的小鱼直面了鲨鱼的喉咙。
他喉头滚动一下,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蓬托斯也没有要他的答复,毕竟波塞冬何曾几时有过决定未来归属的权力?她才是他生命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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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俄刻阿诺斯吐出嘴中的血沫,呵呵地笑了:“只要我还没死,我的神格终究是要我来做主的,蓬托斯。我可不是愚蠢的克洛诺斯,被爱情蒙骗得团团转,成了瑞亚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