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洛然被大白氏说的一怔,显然大白氏这样的话,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褚洛然沉默了下去。
大白氏便继续说道:“这孩子打小心细,什么事情都窝在自己心里头,不肯让旁人操心,我头一回领了元智大师去的时候,她小小的人儿,眼下乌青乌青的,偏偏涂了厚厚的脂粉瞒人,我问她,为什么不肯说,她告诉我,说了只会让旁人徒增烦恼,她的病,却也不会好,所以才会不说。
我说句寒心的话,眉丫头怕是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被她的母亲敷衍过,她不想满心期盼的去寻母亲,却被母亲几句话打发回来,说到底,她是害怕,害怕自己的期待落了空,害怕受伤,所以宁愿守着自己的伤口躲起来。”
褚洛然的思绪随着大白氏的话,渐渐飘远,想起在竹林见到陆念眉的那次,陆念眉颤抖的像是才出窝的小奶狗,她害怕成那个模样,却还要瞒着人,只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褚洛然想起陆念眉每次死死攥住菩提子的样子,难道在她的心里,活人竟还比不得一个死物吗?就算她的生母靠不上,不是还有姨母?大白氏很疼她,她感受不到?为什么不肯与大白氏说一说心里的害怕?
大白氏见褚洛然神色动容,知道说到了褚洛然的心里去,便不肯停下来:“眉丫头也是个普通人,见到陆家的事情,会受到惊吓,会后怕,便是见到她生母穿着一双缀东珠的绣鞋,都要左右思量着,心里害怕的不得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个孩子,有胆识,有魄力,明明可以同你父亲一样,做个闲散的郡王,可你要争气,要往刑部里头去,要自己撑起来,但你不能让所有人跟你一样,尤其是眉丫头,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娇小姐,并不因为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胆子大的撑破天。”
“我懂了,多谢夫人教导。”褚洛然站起身来,他迫不及待的要去陆念眉身边,他一早与元智说过,要元智将菩提子要回来,菩提子在陆念眉看来,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元智开口,她会不会心里也害怕的要死?
“哎,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大白氏看着褚洛然走出去,颇为无奈,但想着方才的这些话,对一个外人来说,已经过了,遂摆了摆手道:“罢了,下回再说吧。”
褚洛然第一次这样着急的往一个女子的闺阁走去,他很担心,元智是个直性子,惯不会和缓着说话,陆念眉听了元智的话后,会如何?
可褚洛然到底是在大白氏的正房耽误了会儿功夫,元智已经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了,一脸汗颜的站在那里念着“阿弥陀佛”。
陆念眉穿着见外客的浅碧色褙子,端端正正的坐在罗汉榻上,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大师不必羞愧,这菩提子手串,本就是大师的,大师肯给我戴上一段时日,已是难得。”
陆念眉将手落在菩提子手串上,心里极不舍得,但想来这手串也非凡物,褚洛然那个郡王世子都把这个当做宝物一样,她贪心占为己有,着实不对,更何况,现在元智大师前来讨要了。
陆念眉缓缓闭上眼睛,想要狠心将手串摘下来,可手背上却落了一个温热的掌心,阻住她,不必摘掉。
陆念眉睁开眼眸,便落入褚洛然乌沉沉的眼睛里,听得他清润的声音说道:“元智大师想要跟你讨要手串不假,但也不是现在,他会将这手串在你这里寄存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你不再需要这手串的时候,再还给元智大师。”
“真的吗?”陆念眉险些激动的从罗汉榻上蹦起来,眼睛亮闪闪的看向元智大师:“大师是要给我戴一年的,是吗?”
元智不解的看向褚洛然,就见褚洛然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元智无奈,只能也跟着点了点头。
陆念眉高兴极了,连忙喊了顾妈妈:“妈妈准备些素斋,我记得姨母这里的素肠做得极好,给大师备一些,一会儿带回去。”
褚洛然就那么看着陆念眉眼底里的欢喜,那双眼眸里,似是带着散落水面的阳光,细细碎碎的,让人移不开眼。
元智不懂褚洛然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厚道的跟着顾妈妈去拿素肠了。
晨露心里另外有本账,她是褚洛然送到陆念眉身边的,自然会为两人守在外间的落地罩外。
陆念眉这会儿仍是欢喜的,只是脸颊上有些许的红晕,一看便知道身子还没有好利索。
褚洛然下意识的拧了拧眉,将掌心落到陆念眉的额头上,陆念眉本激动的要亲自为褚洛然斟茶,被褚洛然这样突然的动作,弄得神情一滞……
下一刻,褚洛然却是将手掌落在自己的额头上,两相比较了温度,冰冷道:“高热还没退吗?烧了几日了?”
陆念眉被褚洛然问的一愣,看褚洛然做的这样自然,倒好像又是她多想了,细细想来,褚洛然与褚芷浅相处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吧,那么,浅姐姐要成为自己的表嫂了,所以褚洛然觉得,她是家里人,才会这样对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