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便只剩下宁守云和那男主人对坐,后者担忧前者心中一时间无法接受左腿彻底没有救的事实,也不敢开口,只随时等着宁守云的情绪爆发出来。
可是宁守云没有,只是在一旁的温水彻底变凉之后又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用体温暖过,咽下去后方才开了口:“我身上没有钱,我可以去寻我父母。”
“只是我不知道我离开了多久,他们又是否还在那里。”
看出自己若是拒绝,只会让面前的人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废人,那男主人并没有做声,只等着宁守云自己张口将话续下去。
“如果……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好!”在这家中女主人和自家女儿回来之前,郎中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了宁守云的话。
无论是出于对宁守云的尊重,还是在这个年代额外负担一个人的生活对于三口之家实在是一场鏖战,男主人都没拒绝的道理。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准备了一套说辞的宁守云话卡在了一半,轻叹一口气,唇角同面上一道长长的疤连到一起,一直延伸到了耳畔。
“你先好好休息罢,等到身子好些了,有事便叫你来做。”
“多谢。”良久以来,宁守云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个‘谢’字,对方显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点点头,并未推脱。
这一家人救了宁守云的命,宁守云如今醒了,是应该谢。那郎中直接应了,对于如今的宁守云而言,同样是一种解脱——若是因为后者如今伤了腿便一味一施舍对待,只怕才会让人走不出这段伤痛。
做郎中的见识得多了,自然明白这道理。无论旁人怎样说自己一家人救人还肖一声道谢,只要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恩人一家退了出去,宁守云这边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的陈设来。
破旧的木柜尚有几分花纹,想来这郎中家曾经也不是个穷苦人家。至于屋里堆得慢慢,却没有半分凌乱的陈设,也足矣见得这家女主人的勤快和条例。
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药味,也不知是因为给宁守云换药、熬药
带来的,又或者是家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屋子,以至于每每炮制草药,也不得不凑在这不大的屋子里……
顺着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宁守云的想象被印证了十成十,除却这间略微大些的房间已经被堆了个满满当当,就只剩下一间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厨房,和看上去将将能够让一家三口住进去的简陋屋子。
知道恩人一家三口为了救下自己已然甚是不容易,宁守云没有不知好歹的争着去那破旧的屋子歇下——若是自己在尚且没有好利索的时候再害了病,便白瞎恩人一家的好意。
窗外有节奏的‘嘀嗒’声将宁守云的思绪揪走,一股湿冷的气息顺着窗户攀了进来,叫身子尚且虚弱的宁守云不由得微微打颤,望了望窗外那无边的阴云,还是选择小心的将窗子关好。
“下雨了,眼看着天也晚了……”
随着窗户彻底合上,男汉族人的话被挡了一半在外面。不必说宁守云也知道,后面的儿话定然是同自己有关的。
“天晚了,早点回家……”宁守云口中喃喃着,却不知这句话自己曾经对谁不厌其烦的说过一遍又一遍。
时间总是这样转瞬即逝,宁守云的左腿是真的废了,哪怕是站在地上,也只能全部依靠右腿的支撑。
“你放下罢,那东西不轻,你那腰尚且有旧伤,若是再伤到便不好治了!”
“去那边把柴火抱过来便好了,你便是帮忙也要慢些来,不然你身上的伤岂不是白治了?”
宁守云身上的伤到底还是太重了些,能捡回一条命来尚且是老天垂怜,因而即便宁守云自己每日来尽力帮衬着,对于恩人一家来说也不过是个累赘。
“你莫要因为你身子不好,担心与我们添麻烦。”
“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与你抢了条命回来……也亏是你命大,既然这样便好好活着,若是你真个四处乱跑,才是与我们添麻烦!”
这家中的女主人生得早,没有读过什么书,说出话来有几分前言不搭后语。只是这人儿属实是个通透的,只从宁守云眼神中便能看出后者想了些什么,在宁守云刚起这心之时,便将苗头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