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伸来一只大手,捂住他嘴,却是酒馆掌柜老林。
老林一边赔笑,一边用金国话说道:“我家小伙计多喝了两杯,扰了两位大人淸兴,多多包涵!”
其中一人摆了摆手。
老林如获大赦,告一声退,拉起小李子回到后厨,板起脸道:“你疯了,敢去招惹金人!”
小李子盯着地面,身上微微发抖。
老林见他懂得害怕,也就不忍心责备了,道:“锅里焖着鸡,马上就好,先吃张饼子垫垫。”说着转身去烙馅饼。
他烙的馅饼是镇店之宝,附近不论金人汉人都爱吃这一口,可谓方圆一绝。
这时手腕一翻,把馅饼拍上铁板,发出滋滋之声,不一会飘出香气。
几次翻面,再铲起时,黄澄澄的饼皮上泛着金色的油泡,一刀切开,肉馅丝毫不散。
他切成八等份装盘,既美观,又好下口,最要紧的是避免肉馅里的水气上返,保持饼皮干脆,咬下去又酥又香,口中汁香纵横,回味无穷。
老林道:“臭小子也不想想,认我当爹,天天给你烙这饼子,岂不是美?”
他有心认小李子作义子,一是怜他身世,二也是为了自己“儿女双全”,但小李子宁愿流浪,也不愿寄人篱下。
老林端起馅饼,一转过身,却不见了小李子。
他知道小李子不爱平白受他好处,叹了口气。
手中刚出锅的馅饼,也只好送给食客,做个顺水人情,可外面既然坐着金兵,自不好避开他们转送旁人。
他想到这一张满怀关爱的馅饼竟要落进金人之腹,啐口唾沫,道:“糟践东西!”这才端出厨房。
却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小李子便从窗外翻回厨房。
他掀开锅盖,将锅里焖的野鸡囫囵捞起,连汤带肉,一股脑装进瓦罐。
原来他方才盯着老林背影,内心不知怎地,竟想起了那个从没见过的父亲,眼眶一热,满脑子想着:“为什么我没有爹,为什么爹娘要抛下我,为什么我连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于是跑到荒郊野外,找了个没人所在大哭一场,泪水在脸上结冰融化、融化结冰,忽然肚中咕咕直叫,这才清醒过来:“吃饱了才有力气矫情!”
他想起锅里焖得有鸡,却犹豫要不要偷。因为乞丐才偷鸡摸狗,他不想被人轻贱,可家里还有一张嘴等着他喂,心道:“既是为别人偷,便不算偷!”
他捞起鸡,正要逃走,厨外传来脚步声响。
他吃了一惊,再翻窗已来不及,忙躲到菜架底下藏起,暗暗得意:“煮熟的鸡飞了,还不吓他一跳?”
老林回到厨下。他每每上齐菜品,都会倒一盅酒犒劳自己,既然有酒,岂能无肉?
掀开锅盖,脑中嗡的一声,鸡没了。
小李子藏在菜架底下,虽看他不见,但听他哼的曲子戛然而止,捂着嘴暗暗好笑。
老林手举锅盖,一怔之下,心底转过无数念头,甚至想过灶王爷赏光,正自纳闷,忽见菜架底下袅袅飘出一缕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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