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寂岷自此在无妄峰重新安顿下来。
这几日谢清寒频频被叫去议事,一时也顾不上他,大部分时间里偌大的无妄峰往往只有他一人。
此时郁寂岷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药碗。
那日与谢清寒谈完后,自第二天开始药碗便不带停地往自己面前送,里面加了之前拍下的玉髓芝,还有谢清寒当天就去丹心堂拿回来的,有助于祛除魔气拔除魔种的各种药材。
郁寂岷看着那十足倒胃口的深褐色药汁,再次觉得以前对谢清寒扯的谎就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本来就是魔修,喝那劳什子除魔气的药不就是给自己添堵么,而且经脉其实也没有受损,却要被逼着在谢清寒的眼皮子底下喝药,偏又没办法对谢清寒说实话。
总不能对谢清寒坦白,“师尊,其实我之前都是骗您的,我根本没病”,如果他真敢这么说,谢清寒怕是能被气到当场翻脸。
郁寂岷一手撑着下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把目光从药碗上移开,百无聊赖地往面前的池塘里扔鱼食,同时视线无目的地一一扫过无妄峰上的一草一木,在掠过后山的高塔时却是一顿。
那塔里放着历代无妄峰弟子的魂灯,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郁寂岷脑中突然回想起那日与谢清寒的对话,琢磨出一点不对劲出来。
据谢清寒所说,是见魂灯灭了,才以为他已身死,仙门中关于他身死的传言大概也是基于此。
然而谢清寒或许不清楚,但郁寂岷却可以肯定自己绝无使用夺舍这类禁术,用的还是自己身体,既然如此,他的魂灯为何会灭?
难道是因为他转而修魔?
郁寂岷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想,感觉明夷山的魂灯不至于如此不准确。
他正在沉思,远处突然传来白墨咋咋呼呼的声音:“主人——”
他正洒着鱼食,被白墨一嚷,聚在一起的鱼群骤然受惊散开,还有一尾游开时动作过大,甩了他一脸水。
郁寂岷:“……”
他抹去脸上的水渍,斜了一眼朝自己跑来的少年:“白墨,你最好有事,不然……嗯?”
虽然白墨因为与自己的契约关系,明夷山甚至是无妄峰上的禁制都对他不起作用,但谢清寒目前仍不知道白墨的存在,所以他在无妄峰的这些日子里,对方每次来找他的时候都是化形后小心翼翼的,但这次竟然还维持着人形就往这边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出了问题。
“怎么了?”郁寂岷微微蹙眉道。
白墨一副急吼吼的样子,来不及多说就往郁寂岷这边跑来,白光一闪,利落地化为一条手指粗的小蛇钻进郁寂岷的袍袖中。
“诶呀主人你别问了,有人要追过来了,你先帮我遮掩一二。”
郁寂岷:“……”
他很想说这里是无妄峰,寻常人上不来,但看这家伙怂得不行就往自己袖子里钻的德性,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嫌弃道:“行行行,没点出息。”
郁寂岷刚应下,山脚下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尊上,弟子时佑有事禀报。”
“师兄,是我。”
时佑正站在无妄峰山门的青石阶上等待,然而回应他的却破天荒地不是剑尊那清清冷冷的嗓音,只听对方很快接着道:“师尊如今不在无妄峰,我现在下来,若不介意,我可以替师兄转告给师尊。”
说话间,就见山门后转出来个清瘦的身影,对方还是那张清秀无害的面容,但是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苍白病容,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眼眸灵动清澈,虽然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雪白色弟子服,容貌在一众修道之人中也不算特别突出,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显得格外身姿提拔,飘逸出尘,让人移不开眼睛。
分明不过几面之缘,时佑却恍惚觉得他们早已认识。
他敛了这些莫名其妙的错觉,笑着道:“陆师弟。”
这几日整座明夷山都在传常年闭关的剑尊突然收了个徒弟,每日议事结束便往无妄峰赶,看起来颇为上心。为这事听说掌门还找剑尊争论了几回,像是对剑尊新收的徒弟不太满意,不过每次都无功而返,后来甚至把性子淡薄的剑尊都给惹恼了,对方直接在无妄峰上又加了道禁制,让堂堂明夷山掌门连无妄峰的山门都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