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可那一声“未未”尽管微弱得不成样子,但褚漾薄唇开合间,却是那样真切。
姜未霎时间热泪盈眶,她不敢去触碰褚漾,生怕惊扰了这一场梦里的温存,她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放缓了呼吸,随后缓缓低头,双唇悬停在褚漾额头上方几厘米处。
病床上的女人眉头有些微的舒展,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恢复了些生机,薄唇紧抿着,睡梦中她的神色反而柔和些许,甚至有些能被人轻易摆弄的错觉。
在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下,姜未还是嗅到了褚漾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和怎么也压不住的清冽香气,像是草木断裂后的味道,蓬勃而宁静。
多愿褚漾也如家里的月季一般,只要一根枝条扦插进土壤,就可以一言不发奋力生长,转眼长成郁郁葱葱的一片。
而现在却只能在褚漾沉睡的时候在她身边,安静陪着她,在褚漾清醒的时候就离远一点,在另一个房间静静等着她。
到了褚漾换药的时间,护士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姜未静静退出去,又进了对面病房。
方悦依然昏迷不醒,唯一一颗击中她们的子弹大半威力被她挡下,尽管穿了防弹衣,但受到的冲击还是过于剧烈,加上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醒过来的概率还是不大。
但和前两天的微乎其微比起来,可算是大有希望。
姜未垂眸,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方悦的模样,双眼紧闭,又酷又拽的短发造型,昏迷中的面容却是柔软温和,全身插满管子,各种液体不停地输着,和报纸上扬着手充满活力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别说是褚漾,就连她看着都于心不忍。
如果她可以替褚漾守着方悦就好了,又或者,如果她可以替褚漾还了这条命就好了。
身后一阵动静,是褚漾醒了,第一时间又赶来守着方悦。
这次她终于肯坐在姜未准备的椅子上,也容许姜未站在旁边。
但褚漾的视线还是专注地看向眼前,眼里空空荡荡,除了方悦,再也没有其他人。
从午后初醒到暮色四合,姜未头一次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她不仅是为自己疼,更是在为褚漾难受。
褚漾不辞辛苦地爱了她那么久,应该休息一会儿了,她给褚漾一个机会,沉湎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褚漾错过的一切,她都来替她弥补。
甚至就连爱她这件事,也由她替褚漾做到。
这很难,但她是姜未,她是褚漾的姜未。
那么她就无所不能。
夜色渐起的时候,姜未留恋地看了褚漾一眼,快步走出病房。
酒店里还有个小女孩在等她,褚漾的女儿,那么也就是她的女儿。
她们有孩子了,褚漾喜欢小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