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寂岷顿住脚步,一时僵在原地,甚至不敢转过身看谢清寒一眼。
谢清寒便直接上前强硬地扳过他的肩膀,寒着脸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给人半点逃避的机会。
此时整艘画舫上没有其他人,两人便都没有戴着那银白面具。
谢清寒曲指抵着郁寂岷的下颌,拇指在他的脸颊抚过,那层碍眼的易容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褪去,露出本来的样貌。
青年的五官精致立体,一如记忆中的模样,那双眼尾微微往下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浓密的长睫再度抬起时,眼尾逐渐染上了薄红,眼眸漫上一层浅浅水汽。
“阿岷,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谢清寒的嗓音很冷,细听之下又似乎藏着无奈。
“师尊……”
郁寂岷屈膝跪了下去,声音很轻,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响起,谢清寒无声地叹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
远处传来动静,似乎是参加拍卖会的其他客人回来了。
谢清寒道:“先起来,回去再说。”
“师尊。”郁寂岷却叫住了转身往回走的谢清寒。
谢清寒:“嗯?”
郁寂岷伸手扯住了谢清寒的袖子,见没有遭到拒绝,便借力站起,一点点环住眼前人的腰,埋在谢清寒怀里蹭了蹭。
“师尊。”郁寂岷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带着点哽咽和委屈。
他抓着谢清寒衣服的手逐渐收紧,下颌搁在对方肩上,神情渐渐沉了下去,是与语气截然相反的面无表情,眼尾薄红未褪,眸中却慢慢爬上阴郁之色。
他道:“我很想您。”
在岐阴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梦魇缠身痛不欲生时的煎熬折磨中,每当眼前晃过那个清冷身影时都会很想,非常想,想到快要发疯。
然而当某次又满身是血地醒来后,他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把城中那间屋子落了锁,同样锁起来的还有对这人的执念,毕竟比起能时时刻刻见到这人,他更怕有一天浑身是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成了谢清寒。
可是到头来,却是谢清寒自己毫无防备,主动让他回到身边。
在谢清寒看不到的地方,郁寂岷缓缓弯起眼眸,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如此,那么希望师尊,等到那一日到来后……您会喜欢我为您准备的惊喜。
耳畔谢清寒的嗓音响起,还是清冷如霜雪的音色,然而霜雪之下却压着几不可闻的柔和:“嗯。”
那张面容一如既往的清雅出尘,只有当垂眸看向怀中的徒弟时,才会使身上的淡漠疏离消融几分。
谢清寒抬手抚上青年柔顺的乌发,低声应道:“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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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寒当日就带着郁寂岷回了无妄峰。
从百里舫拍下的玉髓芝虽然被储存在秘宝之中,但药效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衰退。所以他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去理会徒弟,直接把人往山上一放就处理玉髓芝去了。
人都回到无妄峰的地界,郁寂岷自然不会再在谢清寒的眼皮子底下尝试跑路,而在跟着谢清寒回来前,他便找了个时机悄悄让白墨先走。
毕竟谢清寒的脸色着实不妙,他自己看起来都自身难保,万一再在这个时候被谢清寒发现白墨的存在,那就真的玩完了。
此前他虽然在无妄峰醒来,但当时还披着其他人的身份,许多地方都没有去过。于是在等谢清寒期间,郁寂岷便一个人在无妄峰溜达了一圈。
即使他整整十二年没有回来,但无妄峰上的一草一木却都跟自己离去前别无二致。他一路走过谢清寒以前带他习剑的后山,经过与记忆中分毫未改的卧房,最后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里面是在处理玉髓芝的谢清寒。
郁寂岷的眼前晃过谢清寒关上门时的表情,对方那句冷硬的“不许乱跑”又浮现在耳畔,不禁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师尊这次好像真的气狠了。
他揣着手立在门外,想回忆一番十二年前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然后发现——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十二年前的自己哪敢在积威深重的谢清寒面前做那么多小动作。
紧闭的房门中传来些许动静,听起来像是谢清寒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