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不作声。
“千珊扶着呢,我没废多大力气。只是没想到临贺的坡路这么难行。这样难行的路。。。难民营那些流民平时是怎的上下坡的?你也说了,孟灾派人送的那点吃食只是糊弄。若他们自己想要下了山坡,去别的地方寻找食物。。。岂不是难走得很?这坡又陡又高。。。雨天路滑一不小心便会摔下去。。。孟灾是怎么想的?将难民营安扎在这山坡山沟里?”江呈佳忍不住担忧起来。
宁南忧面色亦深重道:“我亦是没料到,这坡路如此难行,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着,便抽不出空闲来查探一番。如今得了闲来查探,对这里的情况心里总还是有些预备的,却也没料到1情况如此遭。我们这些人尚是吃饱喝足之人,前行亦艰难不易。更别说那些每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难民了。。。”
江呈佳瞧着他愁郁的神色,低下眸子细细想了一番,心里头有了个安放难民的主意,只是揣着先不说,想先去山上瞧一瞧具体情况再论定。
一行人步履艰难地往山上赶,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山口,隐隐瞧见了难民营的帐子。
江呈佳疲累地喘了几口气道:“路途这样遥远,便是连我们都熬不住。。。这些难民半个月以来究竟是怎得在山中熬过来的?”
见她额上出了细细的冷汗,一旁的千珊急忙替她擦去汗珠,将她嫌热脱下来的披风又替她穿了上去。
“姑娘,越往上走,便越冷了些,您还是将披风系好,莫要贪凉。”千珊唠唠叨叨地说着。
江呈佳瞥了她一眼不作声,只是盯着山口的难民营,有些发愁。
宁南忧害怕她累着,便温声道:“吕寻在前面不远处搭了两顶铺子,你不若去歇一歇,我同季叔先去看看情况?”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你不是说营中已有多数人病倒?怕是孙齐与各位医者忙不过来,恰好我略懂些医术,能帮上忙。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吧。”
宁南忧拗不过她,于是干脆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小姑娘发愣道:“这是作甚?”
玄衣青年沉沉说道:“上来,我背你。瞧你那脸色焦黄,一直抿唇咬牙的样子,背后伤口定是又裂开了,在强忍着是不是?”
江呈佳听他低声责怪,又见他真的蹲下要背她,便忍不住问道:“夫君不怕被君姐瞧见?”
“瞧见也无妨。”宁南忧沉沉说着。
江呈佳撇撇嘴,朝后面瞥了一眼,李湘君与季先之跟在很后头还没追上来,都快瞧不见人影了。难怪宁南忧敢毫无顾忌地蹲下背她。
她自己也觉着身上酸痛,便没再想许多,踮起脚趴到了宁南忧宽厚的背上,紧紧抓住他的肩头。
小姑娘趴到他的背上,宁南忧便轻轻使力往上一拖,忽觉得江呈佳比前些日子要轻了许多,背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软糯糯一团,乖巧地靠着他。
这不由令他蹙起了眉头,江呈佳看着的确是消瘦了不少,人看着便憔悴得很。他心疼起来,一双修长的手便托得更紧了一些,生怕把她摔着。
三人往山上又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辰,才抵达山口处。
一眼望去,指挥府的几个家丁领着精督卫派来的一队人马听着孙齐的指挥在难民营中忙得不可开交。
江呈佳被宁南忧轻轻放下,慢慢扶着朝临时搭建的铺子下行去。
这简陋的铺子外头排了极长的一条队伍,从山前排到山口绕了一圈,都是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们,稍微精壮一点的男丁皆在外围打柴生活熬煮孙齐带来的药材与汤粥。
便是连火堆前吊起来的大锅周围都是一群乌泱泱的人挤在一起,拥簇着推搡着呢喃着。
江呈佳靠在宁南忧身侧,瞧着眼前这景象,眉头便紧紧蹙起不散。
三人行至那简陋的竹棚,从侧边的空处挤了进去,因这竹棚外罩了一层帐子,空气并不流通,于是里头便有一股奇怪难闻的气味飘荡着,其中夹杂着丝丝点点的中药味以及流民们身上所传来的汗臭味。
行了段路,江呈佳觉得脚下轻飘飘,背后也疼,一直抓着宁南忧的手才撑了下去,闻见这股气味,胃中便更难忍呕吐之意,只觉浑身不适。
但瞧着宁南忧的眉头始终紧紧堆着,目光盯着这一屋子候诊的难民,脸上写满了愁字,她便强忍着自己的不适,朝孙齐的案桌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