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末面露颓废之意,轻声道:“你只当我是醉了酒吧。昨日与孟灾、主公同饮,夜时归后又未曾入眠,今日酒气还未散,做事便有些糊涂。”
“我看你清醒得很。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你究竟怎么了倒是同我说一说,你若不说,谁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吕寻责怪道。
周源末沮丧疲惫地趴下去,不想继续答他的话。
吕寻着急,又拿他没有办法,在他榻前徘徊两下,见他始终沉默如一,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离开了营帐。
周源末在他离开后,慢慢起身坐在了榻边,手中不知紧紧拽着什么,眸子里透出阴冷的光。
他取下挂在一旁木衣屏上的披风,紧皱着眉头穿上,忍着痛动作迟缓地走到军帐右侧放置的书案边,急匆匆研墨行笔在平放的空白帛书上写下了几行字,便迅速裁剪成小方布,放入小木筒中,走到窗外唤来了信鸽。
军帐外的天空有三两片云缓慢追逐着,变化着,从这里飞出去的信鸽振着翅膀,很快便消失在云雾之中,不见了影子。
而指挥府中,策马奔回的宁南忧拉住缰绳恰好在宅前停下,便见载着江呈佳的牛车缓缓从西边的牛棚往府门前行了过来。
宁南忧翻身下马,撇下疾风交给身后紧追上来的小厮,踱步朝那牛车而去。
江呈佳坐在牛车里,一只略带肉肉的玉白小手撑着小巧漂亮的下巴颏,支肘于望窗之上,正闭目养神休息着。
季先之带着几个小厮,前后左右,仔细护了牛车同行。
千珊陪同在车内,由府内专驾牛车的仆役坐在前面的板寸木排上。
牛车行进速度舒缓,人坐车上,较之马车要平缓许多,其实更受养尊处优的贵族青睐。平时出游或处理并不紧急之事,贵族人家便常用牛车驱使行路。
因这两日江呈佳身子非常不适,所以季先之便从牛棚里牵出了侯府于临贺定居后,唯一购置的一头牛,将马车上捆绑的绳索挂在了这牛的身上。
江呈佳昨夜未睡眠,如今坐在车内,脑中不断回放着那些她在天命书里瞧见的场面,又莫名觉得那些重要的场面像是盖上了一层雾,她怎么看都看不清,就好像在一片满是迷雾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觉,很是烦人。
她明明记得,云耕姑姑为她打开天命预测劫难时,她还能瞧得清楚,也记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不知怎得,过了一早上,再去回想,有些地方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紧紧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就撒开不管了。
因为她想,总归不能全靠天命指路,毕竟要想改变覆泱的命数,全盘路数皆需凭她自己。
千珊坐在江呈佳身侧,正因牛车缓慢摇晃而有些瞌睡眯上眼时,忽觉车帘子似掀开了一条缝一般,有凉风往里头灌。
她睁眼望去,只见身着玄衣蟒纹袍的青年从外头掀了帘子钻了进来。
千珊正预备唤出声,便见青年及时做了噤声的手势,并示意她下车随行。
千珊即刻点点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往帘子外行去。
青年贴着牛车车壁,为她让路。
千珊跃下牛车,跟在季先之身侧,与几个小厮护着牛车继续往前行去。
江呈佳不知闭眼想着什么事,入神得很,也没察觉车停了下来,更没发觉身边的人变了一个。
玄衣青年靠在她身侧坐下,望着她闭目养神,恬静安然的样子,露出宠溺一笑,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江呈佳起先一惊,但未睁开眼,以为是千珊想要让她躺下休息,便懒懒说了一句:“我不困。你不必操心我。”
“一直闭着眼,还说不困?”宁南忧柔声哄道。
江呈佳听着沉沉脆脆如泉声一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一下子睁开了双眼,侧过头朝身边人望去。
这面若美玉,剑眉凤目的玄衣青年朝她温柔笑道:“你若是困,便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君侯何时来的?我竟一点也没察觉?”江呈佳一愣,有些质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着。
“才来。”宁南忧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细软顺滑的头发柔声道:“许是你思量什么正入神,因此才未发觉我来了。”
江呈佳顺着他搂过来的臂膀,缩进了他怀中。
“却是我过于沉迷思绪了。”她露出浅浅的笑容,依偎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