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寂岷的心头一跳,扯着谢清寒宽大的衣袖低声道:“师尊……”
嗓音艰涩又压抑,垂下的眼眸中暗潮涌动。
谢清寒没有察觉,接过那把在百里舫时被无数人争抢的短刀,拿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又放回郁寂岷手中:“用来防身确实效果不错,只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
郁寂岷乖乖点头,然后就听谢清寒问道:“你的剑呢?”
青年抿了抿唇,稍微移开视线:“……碎了。”
被他自己碎了。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本命剑与自身的元神紧密相连,只有在极端凶险的情况或是心绪极度激荡下灵剑才会斩断与主人的联系。郁寂岷以前用的剑是谢清寒费心为他铸的,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器,更是与他极度契合,轻易不会碎裂。
“碎便碎了。”谢清寒倒是毫不在意没了一把上品灵剑,毕竟眼前人能够回来便是比什么剑都要重要,只是心疼眼前人当年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才会碎剑。
但他看出徒弟不愿多说,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带着点安慰道:“为师过几日再铸一把。”
谢清寒伸手把郁寂岷拉了起来,神情还是有些凝重:“你昨日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失控之状。”
其他修士被强行种下魔种后,确实会因为体内的灵力与魔气相互排斥而出现暴虐嗜杀、丧失神志等症状,只有等体内魔种被清楚或是直接被魔种蚕食,彻底转为魔修才能消除。但不管怎样,失控之时都不会有眼前人那日如此强悍,就连自己差点都制不住。
他想起之前尹岱与他说的,那位以一己之力就诛杀了城中所有大乘期魔修的岐阴城城主,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是谁对你下的手?可是那位岐阴城城主?”
说这话的同时,谢清寒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昨日青年的神情,嗜血又疯狂,陌生得令人心惊,更像是被魔修借机附了身。
郁寂岷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漆黑眼眸眨了眨:“……我也不清楚。”
谢清寒道:“有些魔修极其阴毒,在种下魔种的同时还会趁机融入自己的神魂,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变为自己的傀儡,虽然我此前并未在你的识海中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但也不得不防,你若察觉不对要第一时间告知为师。”
谢清寒难得一次说了那么多话,郁寂岷却听得一懵,没想到对方还自动帮他想到了理由圆上了那日的不对劲。
郁寂岷心情复杂地应下,幸好谢清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终于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从飞雪宗到岐阴城中?”
郁寂岷静默片刻,终是蹦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论剑大会上我们按门派分组进入秘境中试炼,中途我突然陷入了幻境中,刚挣脱出来便见满地尸首,隐隐像是某种献祭阵法,而维持阵法的那人身形容貌皆做了遮掩。”
郁寂岷的眼中仿佛又映出了那日的血光,他从幻境中醒来便见熟悉的师兄弟都惨死在自己眼前,惊骇之下还没反应过来,阵法之中那人便突然向自己出手。他才从过往的梦魇之中醒来,根本无力招架,本以为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身旁一个他本以为已经死去的身影却突然为自己挡了一下,在躲闪之中两人一起坠于飞雪宗的一线崖下。
但那人本来就已是重伤,摔下来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只给郁寂岷留下了一件信物拜托他转交给家人。
那人便是真正的陆松云。
后来便是遇上了恰巧也经过此地的白墨,当时妖界蛇族内乱,他本欲进岐阴城躲避族人追杀,便把那时已经陷入昏迷的郁寂岷也带了过去。
对着谢清寒,郁寂岷把白墨那部分稍稍改动了一下,说成是被路过的邪魔挟持进了岐阴城中。
谢清寒听罢,脸色也有些凝重,他道:“那日在百里舫,应是有人故意引你出去。后来我去拿玉髓芝时提起,他们都说并未让人来过。”
清冷的嗓音一顿,问道:“你可有什么仇家?”
……什么仇家?那可太多了。
郁寂岷毫不怀疑整座岐阴城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骨,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仙门大派对自己如临大敌。但当年自己还未与人结怨,昨日在百里舫则并未暴露身份,他想不到有谁会盯上自己,遂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