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谴前所未有地,带着挖苦意味地说。
连风思留都惊讶了:“我头一次听你说这种刻薄的话。”
“抱歉,是我失言。”
“那倒不是,你说得对啊,一个简单的睡眠问题有可能让他死。想活命的人当然会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风思留苦笑,
“可你对七百的帮助是暂时的,不是吗?他不可能为了活下来,一辈子赖着你。你也不可能为了救他,永远陪在他身边。”
陆谴敛着眉,神色却有些沉郁。
“呃……”风思留摸了摸耳垂,试探地说,“你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明明不赞同,但却在试图理解我的样子。”
陆谴失笑:“我确实在努力。”
在陆谴看来,戚柏腺体的问题并不是无法解决的。
如果真的找不到可以移植的新腺体,陆谴当然可以为了救戚柏陪在她身边。
在陆谴那晚决心帮助戚柏,并用信息素为戚柏调节神经毒素的时候,他就已经作出这种决定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戚柏作为普通人类的漫长一生,对陆谴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两三百年。
这时风思留玩笑似的打趣道:“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
陆谴下意识便毫无情
绪起伏地回答她:“为什么不能?”
即便是陪着他一生又能如何?
陆谴有无数个两三百年来浪费,耽误在戚柏身上,有何不可?
“……你要和他在一起吗?白头偕老的那种?”风思留不可思议。
陆谴蹙眉:“我以为我们是在说他的病情。”
救他,不等于要回应他。
陪伴他,不等于要爱他。
“天,六千,你比你温柔的外表残忍多了。”
风思留捂着脸,感慨,“就仿佛……你完全无法共情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你把这种话随便放在嘴边,无异于给人希望,却又不给结果。”
风思留吃力地维持着她的笑,期待陆谴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玩笑。
但随后她的嘴角就僵滞了。
因为她发现,陆谴并不反驳她。
风思留在这一刻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害怕——她面对的六千,不是她以为的智慧稳重,顾全大局。
六千的所有冷静自持,只是因为他不曾在乎。他拥有一个局外人的坦然。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建议,有关于七百的问题,我会再想想。”陆谴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在他的身后,风思留被天台的风吹得浑身震颤。
“七百啊,幸好你还没有那么喜欢他。”
因为这个外表看上去温柔可靠的男人,有着深藏不露的冷漠。
她这么想着,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七百的及时收手再次感到庆幸。
只是,此时此刻天台的角落,本来只是向来吹吹风的戚柏,却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