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亲的姓。
他愿意纪念母亲,不愿纪念杀人犯。
“问渠”这个名字,则是傅问渠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一句古诗词。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他喜欢这句话。
他的人生实在太蒙昧、太混沌,他要去找自己的那一注“源头活水”,想活得像个人。
没想到这一找,他就把自己找成了银槌市杀手界的活招牌。
傅问渠擅长模仿,擅长变装,任何武器在他手上,被颠来倒去两下,就能开发出无穷的妙用。
他连长相都适合做这一行。
随着任务的执行,傅问渠发现,没人能记清楚他的长相。
他不算丑,细一看甚至值得被赞一声清秀,但各方面都过于平均且
毫无特色,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夺人些。
只要稍作掩盖,就完全是泯然众人。
让十个人来描述他的长相,十个人都是各执一词,含糊不清,画出的画像,也是统一的大众脸。
就连那些和他打交道的大公司,也都发现他的这点奇妙之处,更愿意使用他。
天长日久,傅问渠的声名远播。
但这远播的声名也不完全属于他。
有人叫他“问哥”,有人听错,就又成了“文哥”。
再后来,因为他经常更改身份,道上干脆放弃用具体的名字称呼他,只叫他“清道夫”。
除了少数人还隐约记得“问哥”这个称呼,“清道夫”几乎成了傅问渠的特指。
他行走在银槌市,用自己满手的鲜血,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绘制了一张硕大的关系网。
然而,傅问渠跋涉多年,还是没能找到他的源头活水,倒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他的父亲。
他居然还没死,仍然心安理得地活得,像一滩行走的大型垃圾,甚至又找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在娘家活得凄惨无比,慌不择路地想要跳出火坑,结果又来到了另一个火坑。
傅问渠在她被打死前,率先了结了他。
——就是这个倒在他面前的男人。
傅问渠把沾满鲜血的刀立在他眼前,滴溜溜地转着,像是一只鲜艳的血陀螺,甩出鲜艳的血珠:“我是你儿子。你还认得我吗?”
地上的男人还有气息,闻言,他呼吸的频率显然加快了。
他努力挪动着半边沾了砂石的脸,把视线投向了傅问渠,出口的不是求饶,而是恶言:“……操·你妈。”
傅问渠不动怒。
他好像从来没动过怒,现在也是如此:“我妈早死了,你下去也追不上她,算了吧,别去缠他,来缠我。是你的儿子杀了你,投胎的时候别忘了,下辈子来找我报仇。”
说着,傅问渠垂下头,揉了揉被血腥气冲得发痒的鼻子:“……见你一次,杀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