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相如亲自向皇上禀明缘由,痛心疾首地请求圣上下旨责罚云云。弄坏了御赐之物,皇上固然心有不悦,却也没有因为苏沁的无心之举对追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老臣子过多责备,只吩咐他尽快将拂云珠修复完好即可。
苏漓听后心底冷笑,苏相如这几步的确安排得恰到好处,表面安抚了苏漓,严防苏沁于选妃宴前再惹事端,也免得东方濯再拿此事怪罪相府。而那些珠子,最后被东方濯拿走了。他说等他修好,再送给她。
半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东方濯似乎变得很忙,没有再来找过她。苏漓每日静心看书,夜间照常习武,除了挽心偶尔继续试探性地询问她加入沉门的意愿之外,一切均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只待选妃宴的到来。
反倒是沫香,瞅着苏漓终日无所事事,既不操心宴席上所需衣裳饰物,也不见她花上半点心思准备才艺表演,忍不住气得跺脚。这这,就算两位王爷再另眼相待,皇上皇后那恐怕也讨不得丁点欢心吧!
这天晌午,见她吃过饭又要看书,沫香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劝道:“小姐,静安王已经应了您能进宫参选,虽然现在还没旨意下来,那咱们好歹也准备一下不是?瞧瞧您那衣柜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提首饰了,过阵子可怎么进宫啊?”
苏漓眨了眨眼,她心里自然清楚得很,原本进宫目的也不是为了选妃,又怎会在这些事上多费心思?不过……沫香倒是提醒了她,当日东方濯离去之时,曾叮嘱她定要认真筹备候选一事,如今想来,至少应该做做样子,否则也会令人起疑。这些天宁静无波的日子过得确实有点发闷。她想了想,微笑道:“哦……那依你之见呢?”
沫香一见苏漓有回应,立即兴奋地建议道:“听说东市大街的霓裳阁定制的衣服很有特色,不如沫香陪小姐出去转转?”
苏漓无奈摇头,笑着起身,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乘了顶软轿直奔东市大街而去。
东市大街作为晟国京都最繁华的一条商贸街道,纵贯整个东城,故称作东市大街。街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各式货物应有尽有,以致从早到晚,人潮川流不息。苏漓在街口下轿,吩咐轿夫在此等候,领着沫香走进了人群之中。
主仆二人花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几乎逛遍了东市大街上所有的衣饰珠宝店,不知不觉沫香手里拎的东西越来越多,苏漓一双腿酸胀难受,身上有些乏力,只盼赶紧找个地方歇脚。抬眼一望前方有一座茶楼,连忙道:“我口渴了,去喝杯茶歇歇吧。”
还未进门,茶楼正对面一方旗幡迎风招展,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慈济堂。
苏漓心头忽地一动,听闻慈济堂经营得道,采购渠道极广,京城总部更有多种稀珍奇药作为镇店招牌,吸引各地百姓专程来买,既然已到了门口,不妨去打听一下,说不准就有情花这东西呢?
苏漓吩咐沫香去茶楼里等她,独自走进了慈济堂。找到掌柜询问情花一事,掌柜表示爱莫能助,他与江元所说相差不大,情花的确是汴国皇室特有植物,培植极为困难,惟汴皇亲自下令方可使用。
如此看来,柳氏的身份恐怕并非表面这样简单,这般珍贵之物,若无重要目的,怎会轻易使用?苏漓踏出门口,蹙眉轻轻吁了口气,脸颊边发丝被她吹开少许,露出一点嫣红。
一道迫人视线自头顶上方落定在她脸上,苏漓心中立时警惕,直觉地抬头。
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阔脸直眉,身着外族衣饰,发型奇特,位于茶楼二层拐角处的雅间内,本是端坐的身子已探出窗外半截,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面上的神情惊疑难定。
这人与她并不相识,视线只停留一瞬,苏漓随即淡漠地转开了眼,举步欲走。忽然间衣袂声响,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此人体型高大魁梧,从那么高的二楼跳下,却落地无声,动作不见丝毫蠢笨,显然是名武功高手,而他的举动,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苏漓眸光不禁一沉,脚步后退,暗自戒备。
那壮汉大跨一步站到苏漓面前,用十分生涩的晟国语言大声道:“你,站住!”同时大手一挥就要抓住她的手臂!
苏漓眼中厉光一闪,威严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她的声音并不大,那一瞬散发出的强势却令人望而生畏。
那壮汉立时被震得呆了一呆,没来得及再说话。他身后迅速凑上来一名师爷,布衣儒生的打扮,溜圆的小眼精光外露,抚着唇上两撇八字胡,笑道:“姑娘莫恼,我家大人不过是看姑娘长得很像一位故人,情急之下失了分寸,还请见谅。”他的语言很是流利,看样子应该是壮汉的随身翻译。
苏漓冷冷道:“故人?看你们的装束根本不是我晟国人,本小姐怎会与他是故人?”
那壮汉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生硬地辩解道:“长的……太像!”
苏漓冷哼一声道:“真有意思,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多得是,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是你的故人?”
东市大街上人来人往,眼见异族壮汉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对峙,有几个贪好热闹之人迅速凑了过来,不会儿便围了一圈的人。
“小姐小姐!”沫香看到苏漓被人堵在街上,生怕她出什么状况,惊慌失措地从人墙费力挤了进来,扶住她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相府小姐无礼?”
围观众人一听,均是心头一惊,可真是没看出来。这小姑娘竟然是苏相爷家的千金?!
“我是……”壮汉刚要说话,却被师爷突然举起的手打断,那师爷拱手笑道:“对不住,可能是我们认错了人,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多多包涵,请!”他突然不再追问,言下之意苏漓可以走了。
师爷目光中闪过一丝狡诈,没有逃过苏漓敏锐的双眼,她没再说话,冷冷转身走了,心底那根弦却不敢放松,凝神细听身后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