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儿……”
“为什么妈妈就不能和爸爸一起给我庆祝生日?”顾殇鼓着嘴,话语里有着藏不住的委屈。
盛夏的眼眸微微有些红,却依旧是柔声的劝慰:“殇儿又不乖了……”
“我已经很乖很乖了,我也是个男子汉了……”顾殇红了眼圈:“妈妈,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庆祝生日,可是每年都没有实现……”
盛夏心中剧痛无比,若是换成任何其他的要求,她也许都会答应,但惟独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钫。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原本就不该背弃自己的誓言苟活,若不是因为顾殇,也许她早已去地下陪裴焕了。
不忍看儿子此刻充满希冀的眼神,盛夏微微低了头,颤抖的唇角有惨白的笑意缓缓绽出,也许等到顾殇长大成人有了心爱的女孩儿,才会明白她今日的抉择。
“对不起,殇儿……翰”
她的声音低的犹如叹息,顾殇那样黑如琉璃的眼瞳里瞬间就绽出大片的失望情绪,他怔仲后退一步,缓缓从盛夏的怀中挣出来,小小的孩子没有再说话,却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盛夏只觉得怀抱骤然的一空,她猝然抬头,却是心口蓦地一沉,顾殇那样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少年,他的眼睛太深,太黑,竟然让她觉得看不清楚里面蕴藏的东西。
“殇儿……”她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一触儿子的脸,可顾殇却忽然后退一步,他犹带稚气的脸上缓慢的溢出笑来,那笑却让人心惊胆颤。
“为什么你没有真的杀死我呢?”顾殇一步一步后退,他不想再待在这里,这个他怎样努力,却仿佛都无法真正靠近的人,他的亲生母亲,一个这样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他的狠心的女人,他不愿意再看到她。
“殇儿……”
盛夏只觉得心痛难当,他还这么小,当年的纠葛怎样去和他说清楚?
回夏园,听起来是那样简单的一件事,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做。
苟活人世,已经对裴焕是莫大的辜负,回去夏园,再与顾亦寒扯上纠葛,她怎么有面目去见他?
殇儿太小,她无法说给他听,只能自苦。
“你不要再这样叫我!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母亲!”
顾殇忽然狠狠转过头,双拳握紧,疾步向外跑去,冷风猝然吹来,顾殇只觉得脸上痛的紧,他胡乱的伸手一摸,竟是流了一脸的泪。
盛夏站起身,踉跄的追了几步,却忽然双腿一软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心脏似乎被无形的手紧紧的攥住,疼的喘不过气来,眼前是让人晕眩的黑,她觉得头颅似乎有千万斤重,喉间一阵的腥甜上涌,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她再也无力支撑,陷入漆黑的深渊中去。
顾殇不知道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跑了多久,直到深夜筋疲力尽,他被父亲找到带回去。
他没有说一个字,不管顾亦寒怎样询问,甚至第一次对他大发雷霆,他都没有再开口。
小小的孩子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起来,而这成熟,却让人难过。
直到很久之后,顾殇长大成人,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才一点一点的明白,母亲当年的固执和“绝情”。
而直到那时,后悔和愧疚才铺天盖地而来,折磨的他再也无法安眠。
八岁的他不知道,那样的话对母亲的伤害有多重,他更不知道,他是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是她活下来的唯一支柱,可他却亲手,将这一切摧毁了。
顾亦寒的手机是在深夜三点猝然响起的。
他看到屏幕上闪动的杜问兰的电话号码那一刻,骤然的整颗心都重重的往下一扯。
问兰在电话那端说的什么,他仿似一个字都听不到,他茫然的走出房间,下楼,直到站在夏园的漫天飞雪中,方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子,而身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套家居服。
陈琳听到动静追出来,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大骇:“三少……”
她话音还未落,顾亦寒却像是疯了一般竟就这样赤着脚往车库方向冲去,陈琳急急追上去,顾亦寒却已经发动了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夏园。
自顾殇生日之后,她的身子似乎已经犹如枯木一般颓败下去,无数的专家和最先进的药物,却对她丝毫不起作用,她的病势越来越严重,到昨日,几乎已经无力下床。
而顾殇,竟是真的再也没有去见她,哪怕顾亦寒动了怒,第一次对他动了手,那个小小的孩子,都执拗的咬着嘴唇,不肯低头妥协。
她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日益消沉的情绪,都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