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了,没有说话。贺英泽等了几秒,又说:“洛薇。”
“你知道是我?”她还是故作活泼得地调戏他,声音却带着掩藏不住的浓浓鼻音。
等了很久,他才接话:“说吧,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看见了新闻,只是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恭喜啦。”
然而,电话挂断了。听筒里那两次“嘟嘟”是刺耳的笑声,讥讽着她的不自量力。胸中那挠痒的毛球也因此往上爬,在她喉咙里扫着每一根血管。她甚至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甄姬王城四十五楼中,陆西仁抿着唇,担忧地看着面前在转椅上满面阴沉的贺英泽,又看了一眼报告做到一半就被洛薇电话打断的常枫。常枫指了指墙上的幻灯片,故作轻松地笑道:“所以上周的财务报告还要继续吗?”
“你继续。”
贺英泽回答得果决,当对方继续说下去,他看上去也很专注。但过了半分钟,他忽然拿起衣服站起来,朝门外走去。陆西仁第一时间跑去把门堵上,常枫上前一步说:“去不得,真的去不得。”
“她生病了。”贺英泽拉开陆西仁,拧开门把,“我送她去医院,马上就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从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这一回却说这么多,恐怕自己都说服不了。常枫也冲过去挡住他的去路:“六哥,我就问你一句话:看见她病倒在你怀里流泪,你能忍住不理她,直接回来吗?”
贺英泽紧锁眉心,把他们统统推开,大步流星地走到电梯口。常枫叹了一口气,在后面说:“黄啸南回宫州了。想想你母亲,想想炎爷,你和洛薇未来有可能吗?如果她是那种比较听话的女人还好,那哄几句就会回来。可是,她是这样的个性吗?”察觉贺英泽背脊僵硬,常枫不气馁地说:“六哥,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要前功尽弃呢?”
这句话也没能说服贺英泽,他还是蓄势待发地往前走,然后常枫又说了一句:“我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洛薇的死活,只是担心六哥你。想想跟她在一起又分手,你会有多痛苦吧。”
贺英泽的身体终于松下来。他重新走回房内,把外套狠狠扔在沙发上,一下坐下来,再也没有说过话。
室内长久的静默过后,陆西仁才小声地对常枫说了一句:“有时候我觉得六哥很高深莫测、不怒自威,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六岁小男孩……”
“他跟六岁小男孩真没区别。”常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自私这方面。”
午夜,谢修臣刚回家,就听见厨房里冰箱门响了一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自己妹妹正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翻冰箱。他摘掉她的耳机:“饿了?”谢欣琪丝毫不受影响,上翻翻下翻翻,又摇头晃脑地把冰箱关上:“我不饿,我就看看冰箱。”
“我给你下面条吧。”谢修臣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挽起衬衫袖子。
她从小就最喜欢吃他做的面,听他这么说,差一点跟以前一样,尖叫着抱住他的脖子。但她忍了下来,只是躲到一边:“我不吃。最近我都胖了。”
“你都瘦成这样了,人家会认为我虐待妹妹的。”
后来不管她怎么拒绝,他都坚持煮面。她一闹腾,他就说自己工作到现在一直没吃晚饭,是煮给自己吃的。她知道这是他每次为她做夜宵的借口,一溜烟跑到楼上,躲避他的食物攻击。但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习惯,毕竟一直以来他下厨,她都是个小跟屁虫在厨房转来转去,于是又下楼钻进厨房,气鼓鼓地看他煮面。果然面条做好以后,没有惊喜,他把筷子和碗都摆在她面前:“吃吧。”他做的面条是清汤面,从来不加生抽、味精、鸡蛋或海鲜,最多往里面放一点当日的剩肉,但汤鲜味美,面条有弹性又酥糯,煮多少她都能吃得一根不剩。闻到这股热腾腾的香味,她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但还是别过头去嘴硬道:“不要,我最近压力太大,真的胖了。”
“在你的同类里,你已经长得很慢了。”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国家研究cpi的时候有一项指标吗,叫生猪存栏率。”
“谢修臣你好,谢修臣再见。”
“你不吃我倒了。”
“哎,等等……”见他作势要抬碗,她赶紧按住,一脸纠结地说,“那、那以后出去,我跟别人说我九十斤,你不能拆穿我。”
“好。”他在她身边坐下,用筷子替她拌面条,“那以后出去我跟人说我一百四十斤,你也不能拆穿我。”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哇,还没到一百四?你不会是又瘦了吧?”
他被戳到痛处,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吃你的面条,臭丫头。从小我就瘦,还不是照样把那些欺负你的男生打得跪地叫你大王。”
“是女王大人!”她嘻嘻一笑,低头吃了一会儿,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小心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怎么老看我吃,是不是感觉像在喂小动物?”
他以食指关节撑着下巴,微微笑着说:“仓鼠。”
听见这个称呼,谢欣琪条件反射是很绝望。记起高中时跟谢修臣一起看电视剧,男主角养了一只仓鼠叫琪琪,谢修臣幼稚地拿这个名字玩了好久,不是弯腰用逗狗的动作对她说“琪琪来吃饭了”,就是把一个东西丢很远说“琪琪去把它捡回来”。噩梦,真是好大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