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门椽,半弯着腰正想下车,闻声睥睨着她的笑脸,好半晌没说话。这番从北平过来,他原本没有想过要打扰她,可在凉棚那里,他生怕她身份爆露,引起南军注意,方才不得不出声相助。现如今到了灵璧这地方,战火正浓,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怀着身子,属实不便,可她分明不想与他同行,他的保护不仅多余,而且可笑。
顿一下,他利索的跳下马,“好,不送。”
夏初七点点头,正待转身上自家的马车,却看见东方青玄背后的客栈里,走出一个头戴面纱凉帽,身姿曼妙婀娜的姑娘来。轻纱遮了芙蓉面,夏初七看不清她的五官,却熟悉她的声音。惊诧之下,她目光一顿,脚步停了下来。
可那姑娘,似乎没有认出她,只款款走向东方青玄。
“哥哥,等你好久,总算来了。”
轻柔的声音,满是柔情与妩媚。
东方青玄一愣,转过头,“阿木尔”
夏初七静静看着久别重逢的兄妹两个,突然恍悟。
怪不得东方青玄从漠北到灵璧来了,说是省亲。怪不得上次道常会说赵樽去了滨州,接阿木尔了原来如此。要不然,阿木尔又怎会出现在灵璧
也对,出家人撒什么谎呢
若不是他去接阿木尔,郑二宝又为何吞吞吐吐,不敢细说
内心疯狂涌起的烦躁,让她来不及考虑逻辑问题。为免自己当场失态咆哮出声,她用力转头,一眼也没有看东方阿木尔与东方青玄,只冷冷瞥了一眼还在对着东方青玄发花痴的杨雪舞,率先走在前面。
她的背后,东方青玄张嘴喊了一声。
“稍等一下。”
夏初七没有听见,也没有听见杨雪舞的提示,自顾自爬上马车。
看着东方青玄失神的目光,阿木尔笑着拉了拉他的袖子。
“哥,那个女人是谁瞧把你急得”
收回目光,东方青玄没有告诉她,只朝如风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派人跟上夏初七,然后眯了眯眸,朝客栈指了一下,与阿木尔双双入了房间,屏退左右,方才冷声问,“你怎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知灵璧有多凶险”
阿木尔苦笑一声,“哥,你都不想见我”
东方青玄皱眉,叹口气,“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轻“呵”一声,阿木尔笑了,“我有什么安危可言我一个人在那牢笼似的皇宫里面,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这些年,谁又管过我好不好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只要我吃饱了,穿暖了,便可安生了”说到这里,她拿着手绢拭了拭眼,把泪珠子抹了去,“我生了一场病,向皇帝请旨去灵岩庵修行祈福,皇帝允了。三月底爹来庵里看我,说多年未见,极是惦念你,我便听了他的话,偷偷北上,好不容易到了宿州,却不巧遇到拉古拉,听说你要去灵璧,我这才跑了过来”
东方青玄看着她,冷笑一声。
“你到灵璧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赵樽吧”
东方阿木尔一噎,眉头突拧,看了东方青玄许久,方才收敛住先前刻意表现的欢快,恢复了她一贯的冷清,“是的,我是为了他来的。外面都在传,晋军被困于齐眉山,这一次赵樽死生难料,我放不下他。”
“不放不下,又能做甚”东方青玄非常清楚赵樽的为人,只觉阿木尔极是可笑,比他自己更加可笑。
齐眉山那个地方并非是赵樽随便选择的,他惯常使诈,那里地势险要,只要扼守要塞,南军在短时间内想要占他便宜很难。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赵樽一出苦肉计,不仅骗来了夏初七,还把他妹子骗来了。
“哥哥。”阿木尔看他时至今日还是不支持自己,不由黯然神伤,“这些年我孤身一人,已是什么都不怕了。你不懂得,比起遥遥无期的等待,比起深宫里漫不目的的孤寂,灵璧的凶险根本不算什么。”
停顿一瞬,她苦笑,“既然那个女人不要他了,我为什么不能要既然是她放弃他的,我为什么不能争取哥哥,原本我便是许配给他的,在我心里,我从来都不是益德太子的妃子,更不是什么皇太后,我是赵樽的妻子,是赵樽有媒灼之言的妻子,你明不明白娘不是说过么,好女不二嫁,从我许给赵樽那日,我便是他的人。此生此世都不会改变。他如今有难,我定要与他共同赴死”
东方青玄目光一厉,“可他不会要你。”
阿木尔咬了咬下唇,清冽的眸中,满是倔强。
“那有什么我要他,便成了。”
“痴儿”东方青玄仰天一叹,“你好自为之吧。”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他想,在某些方面,阿木尔与他没有不同。
只不过,他们兄妹两个,可能都会是同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