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等天亮了就想办法回东宫,他要尽快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把自己在那里的所有痕迹都抹平,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要把那个名字从他这里统统抹去。
因为睡不着,他下床去拿自己从麟州回来一路背在身上的小包袱,里面有他算过的一笔账,是这些日子在麟州大大小小的花销,是他准备还给梁珏的其中一部分。
另外所有的,包括和梁珏遇见以来他赏的所有东西,闻清澄都打算还回去。
但就当他将布包刚解开一半的时候,手指就突然顿住了,因为里面掉出了一样东西——
一条纯白的,不染任何污渍的手帕,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和一点几乎已经嗅不到了的梨木香一起,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落在了闻清澄手上。
闻清澄先是愣怔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仿佛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胳膊连带着整个身子向后撤去,动作大到几乎能让他自己摔倒。
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突然让闻清澄感到一阵无名的恼火,随即想起这是最后那天筵席时,梁珏掏出来给他擦眼泪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会被他糊里糊涂地揣进包袱,又一路千里迢迢地带回京城。
想到此,闻清澄甚至都能感到梁珏冰凉的手指触到自己脸的冰冷。
怎么每次都是帕子,如此不合时宜!
上次差点让他在梁珏面前暴露他和梁缚的事情,这次……这次又是预兆些什么呢?
明明他距离那个人已经如此之远,可这帕子竟像是穷追不舍一般,像他的梦魇,无法摆脱。
闻清澄闭上眼,不想再去看那白到反光的一块,像是怕它映出此时自己的样子,他的表情一定不太好,阴沉的,带着一点怨恨,虽然他也说不清这种情绪是因何而起,又是为何而生。
他打开角柜,将帕子很用力地朝最深处塞去,像是怕还会看到一般,等塞得终于看不见了,又扯出几件衣服盖在上面,不让自己看到一点痕迹。
天边终于泛起了青白,闻清澄深吸了口气,他终于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简单洗漱后他出了门,打算先去一趟醉清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醉清歌都是钟婉宁帮着打理,闻清澄倒是不担心生意,主要是想去看看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清晨的阳光铺洒在街道上。整个京城还没有醒来,只有蔚蓝的天空昭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闻清澄抬头看看醉清歌的那块招牌依旧光洁如新,就像它刚刚被挂上去的时候一样。
还不到开门的时候,店里就他一个人,他先是去了店铺后面的花畦。
他还记得花畦被殷粟他们破坏得满目疮痍,几乎一株完整的花枝都不剩的时候,那次钟婉宁坐在这里哭得那么伤心,闻清澄承诺过一定要让殷粟将欠她的都还回来。
时过境迁,殷家被抄,闻清澄作为受害人得到过一笔赔偿银,他后来将那笔银子全都给了钟婉。此时,他去麟州前帮钟婉宁将培育的那些花种均已盛开,如今看着满园姹紫嫣红,闻清澄像是松了口气,他做到了,没有对钟婉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