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杰闭了闭眼,徐徐道:“应是最后一批羌族士兵汇合进来。我的离间之计,短时间内不会奏效,若想稳住局面,明日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胜了,五胡军队得了一次迎头痛击,内部才有生乱的可能。败了,他们尝到甜头,日后将盯紧中原这块肥肉。只一个匈奴就已让我们疲于应付,更别提五胡联军。魏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丁牧杰垂下头,遮挡自己充满讽刺和冷漠的眼睛。他原以为魏国会败给外族,却没料它竟毁在自己人手里。若是林淡还在,五胡安敢来犯?他胸口翻腾着数不尽的怒气,直想甩手不干,却终究抵不过良心,抵不过愧疚。
这是林淡用生命在捍卫的国土,他不得不来,不得不救!
李宪眺望辽阔无际的平原,沉声道:“明德,你莫要担心,我一直在派人沿河寻找林淡,她吉人自有天相,必会无事。在她回来之前,我们定要为她守好边疆,守好西征军,不能让她的心血毁于一旦。”
但说归说,守好疆土和西征军哪有那么容易?这些日子,他们陆陆续续与五胡联军交锋过几次,虽是试探,却也渐渐摸清了彼此的底细。五胡联军虽各有盘算,不够齐心,但西征军的问题却更大。
随同康王前来换防的几位将帅刚一照面就被莫啸射杀,简直不堪一击,连带的,西征军的士气也都受到了极其严重地打击。李宪掌管了林淡亲手训练的五千重骑,但这份责任于他而言,却似小儿耍大刀,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力。他无法像林淡那样永远冲在最前面,更无法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没有林淡的带领,这五千重骑就像一柄钝刀,徒有其表,不具威力。
林淡是将士们的主心骨,她在,西征军便军魂永驻,她亡,西征军便萎靡不振。这种状况根本不是李宪一时片刻能够解决的。
“明日一战,我们有几成胜算?”李宪嗓音沙哑地问道。
“三成。”丁牧杰语气平淡,“回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觉。”
李宪许久无话,只是望着不远处的河流出神。他在想谁,丁牧杰不用问也知道,因为他也在时时刻刻地想着那个人,想到心痛如绞。
翌日,两军在一处谷地开战,莫啸有四族助阵,气焰比往日更盛,大笑道:“我真是佩服你们中原人,林淡那等旷古烁今的猛将,你们也舍得绞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本打算蛰伏草原,休养生息,是你们给了我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日我若不能一统中原,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话落举起大刀,勒令道:“杀!”
五胡联军吹响号角,全面进攻。
西征将士气得血液逆流,却也莫可奈何。林淡的确死在魏国,且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动的手,目的只是为了争夺皇位。难道那个位置能比天下百姓更重要?他们心中有怨、有恨,斗志也就削减几分,一迎敌便已露了颓势。
这一仗从日升打到日中,西征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五胡联军却越战越勇、杀声连天。若是今日五胡得胜,中原的大门将被彻底打开,魏国的百姓,乃至于高坐城楼的皇帝,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李宪身中数箭却不肯下前线,眼里不知何时已沁出血泪。林淡的座右铭已然成为他的座右铭——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林淡既死在这里,那他也要死在这里,什么荣华富贵、龙椅皇座,谁爱拿谁便拿去,没有这些将士,且看他们能安稳多久。
待在军营里等候消息的丁牧杰正闭眼假寐,手边摆放着一把锋利的短剑。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不无满足地忖道:能与林淡葬在同一片土地,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
在战火的喧嚣中,一切都在走向毁灭。恰在此时,从五胡联军后方竟驶出一群野马,个个膘肥体壮,来势汹汹。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五胡大军,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型,冲撞中,许多战马倒了下去,更有许多五胡士兵成了马蹄下的亡魂。
“哪里来的野马群?稳住,一定要稳住!”莫啸声嘶力竭地喊道。
“把头马找出来杀掉!”一名羌族将军环顾马群,神情凝重。找不出头马,这些马群就不会走,五胡联军被它们彻底冲散,后果不堪设想。
数量如此庞大的野马群他们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应该是由三四个,甚至五六个野马群混合而成。但每一个野马群都会有一匹头马。它们桀骜不驯,叛逆非常,不会愿意并入其它马群。那么眼前这些马又是从哪里来的?有谁能接连驯服五六匹头马,完全掌控它们的动向?
“不好,快撤!”莫啸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刚喊完话,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一匹野马的马腹下钻出,顺手杀死一名匈奴士兵,夺了对方的弯刀,踩着挤挤挨挨的马背朝自己攻过来,不是林淡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