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呼吸一滞,手上动作立刻停了。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喉头发苦,胸膛里硬得像是塞进了一块铁板。
夏薰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反问他:
“你呢?岭南以外的地界,极难见到这种毒蛇,你是怎么认识它的?还那么了解它的习性?”
祁宴深深喘了口气,继续替夏薰擦拭蛇血。
“我……”
他似有些哽咽,清了清嗓子,方才说:
“在你离世的前几年,我根本没办法见到任何和岭南有关的事物。你应该知道,陈县公的封地就在岭南,我甚至连在朝堂上见到他,都心生厌恶。我与他交恶,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对那片地方,以及所有与之有关的东西,都深恶痛绝、恨之入骨。”
他牙关紧咬,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我始终觉得,是那片土地吞噬了你,它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让我无论多渴求,都再也见不到你……”
他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心绪稍稍平复,他低低叹了一声,怅然道:
“后来,我的想法变了。我想,岭南终究是你的埋骨之地,你的魂魄,也许还停留在那里,我对那里一无所知怎么行?
“所以我又去找,我找来所有提及岭南的文字,无论是地志还是游记,只要有关于岭南的只言片语,我全都找来,来来回回看过无数次,看得烂熟于心。
“我此前虽未踏足过那片土地,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和物产地貌,了解得比谁都多,就像那条花扇柄,我从未亲眼见过,却能一眼认出来。”
他的声音低下去,低到夏薰再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夏薰沉默半晌,忽然说:
“……你那时为何去窦州?”
七年了,祁宴从未来过,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夏薰坟前?
祁宴不说话,他按着夏薰手腕的手动了,他的拇指慢慢往上,探入夏薰握成拳的掌心,他温热的指腹在夏薰手心轻轻抚摸。
他问他:
“这些是怎么来的?”
夏薰的手心,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与硬茧。
他和大哥曾靠编制草篓为生,所用的芭蕉叶相当锋利,即便再小心谨慎,还是不可避免会受伤。
他的手曾被无数次划伤,那些深入皮肤的伤痊愈后,又再度破损。
一次次的痊愈,再一次次的破损,最终变成无法消失的伤痕,永远地留在夏薰掌心。
他躲开祁宴的手,试图挣脱他的环抱:
“什么怎么来的?干活干出来的,这还用问吗?”
祁宴没有推开,手依然放在夏薰腰间。
他渐渐用力,把环抱变为紧拥。
“夏薰……”
他呢喃着他的名字,他的唇贴上夏薰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