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他来做什么?请进来,看茶。”
阎翡素来雷厉风行,临进门前,将斗笠一揭,抖落一身盐粒也似雪籽,紧接着向解雪时拱手而拜。
阎翡是惠贞八年时,解雪时亲自点的会元,为人刚直,两人之间虽有这么一段师生之谊,平素为了避嫌,也不太到解雪时处走动。
此番却是忘了避忌,匆匆拣了件长衣,披着就来了,面上一派忧色,两道浓眉紧锁。
“翠庐,你深夜前来,可有要事?”解雪时问。
阎翡道:“这……唉,简直是丧尽天良,人伦惨事!谢大人,那鬼母食子一案的吴张氏,前些日子被提到了大理寺狱里,现今如何了?”
谢浚摇头,道:“痴痴癫癫,好生将养着。”
阎翡又叹道:“老师,你终日礼佛,不知佛祖可有慈心?”
他虎目含泪,不甚凄凉之态,长久凝视在解雪时身上。
“何出此言?”解雪时道,突然心里一动,“难道是……”
阎翡从衣中解出一卷卷宗来,一一展开。其间所载,莫不是骇人听闻的惨事,暂押在刑部,秘而不宣。
“上月十八,吴张氏杀夫食子。”
“仅隔两日,上陵梅氏幼子蒙难,尸骨横陈于一株梅树下,右臂残损,疑为猛虎所伤。”
“二十三,虞氏商户一双子女,横尸水塘,倒插于藕泥之中,双足露出水外,形如莲藕,来往者甚众,竟无一觉察……”
“二十四,城北杜氏……”
“短短半旬,京畿幼儿夭折者,竟达三十八人之多!”
这一连串惨案,就连谢浚听了都面色微变,冷笑道:“好大的手笔!”
解雪时道:“你方才说,其中还有一人失踪?”
阎翡道:“是太常博士白景淹的幼子,尚在襁褓之中,据白夫人所言,她这阵子卧病在床,精神恹恹,谴乳母抱幼子至枕边,抚弄片刻,疲极而睡,谁知幼子竟被乳母所挟,不知所踪。”
“太常博士?”谢浚又是一惊,“这贼子当真胆大包天!阎大人,这么多起案子,难道没有一点头绪?”
一缕凉风穿窗而入,房中的松枝火颠扑一瞬,腾起一片赤红色的影子。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雪白,唯独瞳仁中淬着两点湛然的火光。
“有。”阎翡哑声道,“疑犯都已经供述画押,羁押在案了。”
他神情有异,全无释然之色,瞳仁震颤不休,显然处在一种极度的惊骇中。解雪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杀人者——乃是这些稚子的母亲,”阎翡颤声问,“老师,你告诉我,佛祖可有慈心?”
第12章
满室寂静。
阎翡愁容满面,显然也为这一连串的惨事心神震颤。
他没敢说的是,此间种种,已非人力所及,难道,难道当真是鬼母应誓?
坊间传闻早已甚嚣尘上,若非解雪时德行有亏,触怒鬼母,又怎会招致这许多祸事?
鬼母杀心炽烈,城中五百小儿,难道真要因解雪时一人之过,无辜被戮不成?
不论这鬼母意欲何为,最终千夫所指的,都将是解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