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郎知晓外祖母定然尚未用早膳,便去庖厨又拿了一副粗碗、竹箸来,将阳春面与荷包蛋一分为二,又将竹箸往外祖母手中一塞,才笑着道:“一道吃罢。”
“老身年事已高,又不干粗活,轻易不会饿,倒是你不耐饿,该当多吃些才是。”外祖母将竹箸一放,而后将粗碗往云三郎一推,未待云三郎出言,抢先道,“三郎,你可曾想过娶妻之事?”
“娶妻之事急不得,待我再攒些聘礼,万不可委屈了人家姑娘。”云三郎笑了笑,赶忙将面前的半碗阳春面以及半个荷包蛋吞下肚,便急匆匆地道,“外祖母,我上山打猎去了。”
他乃是个断袖,娶不得妻,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
他清楚总有一日,外祖母会同他提及娶亲之事,只是未料想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外祖母是决计不会同意他娶男妻的,他害怕气着外祖母,因而不得不先敷衍着。
他心虚不已,以免自己露出马脚,一拿起弓箭,当即离开了,不曾再看外祖母一眼。
他一面往山上去,一面想着该如何是好,还未想出个法子来,人已到了山顶。
他是来打猎的,又不是来游山的,从山脚至山顶,他竟是半点都未注意到途中可有猎物经过。
他望着初升的朝阳,不由苦笑起来。
他为何会是个断袖?他倘若并非断袖该有多好?
他便先敷衍着,待外祖母百年,再寻一合意的男子成亲过日子罢?
思及此,他忍不住畅想起了自己与男妻琴瑟和鸣的场景,下一霎,他却陡然被负罪感淹没了——他心底难不成盼着外祖母早日百年么?
他叹了口气,凝定心神,迫使自己去搜寻猎物。
然而,耗费了近两个时辰,他却寻不到猎物的踪影,连常见的野兔也无一只。
他又猛然想起来,今晨出门太急,忘记去河边挑水了,便打算先下山去,待挑了水,再上山来,若无猎物,打些柴火去卖也是好的。
他方要下山去,却猝然见得一人迎面而来,来人正是同他们比邻而居的薛七婶,薛七婶双眼发红,朝着他哭道:“三郎,七婶可算是找着你了,你外祖母没了,你快随七婶下山……”
云三郎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置信地问道:“外祖母怎地会……”
薛七婶抹着眼泪道:“你外祖母去河边挑水,失足落了水,溺死了。”
外祖母溺死了……
假若他出门前如同平常一般挑好了水,外祖母定不会……
云三郎刷地落下了泪来,又勉强笑道:“七婶,你勿要骗我。”
“七婶骗你作甚么,我们赶紧下山。”薛七婶没功夫再同云三郎废话,马上走在了前头。
云三郎怔了怔,拔足狂奔,引得薛七婶在后头道:“仔细脚下!”
他一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但脚步却未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