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月落,冬夜的寒风如刀,但盘坐运功的阿原神采奕奕,并无一丝寒意。
第三次吸化灵气之后,丹田真气已尽复旧观。阿原熟思良久,早已想得通彻,并没有马上急着突破,而是再次运起清心洗髓术。
真气如清凉的夜风一般洗刷着全身,虽然周身爽利并无一丝汗意,但阿原清晰地感觉到,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渗出某种黏糊糊的东西,像是臭汗一般。
阿原只当那是身体里的杂质在真气洗刷下排出体外,想也不想,真气不要钱似的反复洗刷着经脉血肉——事实上,这真气确实和白来的一样。
精气神具在最佳状态,阿原心无杂念,已不知是第几次运转清心洗髓术。足阙阴肝经最后的几道关口如不停被流水洗刷的河岸,一点点松动,终于迎来了轰然变道的一刻。
比起之前的猛冲猛打,这一次通络似乎该用水到渠成来形容。就像缓缓上涨的水位终于漫过了堤岸,最后一段淤塞,不知不觉间被真气贯通。
真气从贯通的足阙阴肝经流回丹田,第一次完整运转了一周。从此真气再也不用走断头路,而是有了一条连贯全身的通衢。
真气在一呼一吸之间全身流转一周,这种感觉阿原只有过一瞬——为救小月引发心火对冲,虽然形同自杀,但还是让阿原有那么一瞬间达到了小周天境界。
那一瞬间的感悟,留给阿原的只有不敢回忆的恐惧与痛苦,而这一次,真气贯通带来的则是无穷无尽的舒爽畅快。
如果说之前真气洗髓时如饮霓霞,那真气随呼吸周天运转的感觉就像是一口一口不停在吸仙气,而且如波浪般层层叠加,直至神魂俱醉,妙不可言。
这感觉,似乎在某次梦里曾有过……
恍惚间又不知过了多久,阿原缓缓回过神来,双眼朦胧中透着清明,浑身酥软却又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像是酣睡到午时终于醒来的幸福时光。
阿原缓缓起身,忽然间一跃而起,这一跃便让原大侠的“跑跳如飞”达到了新的高度,腾空足有一丈高,让一时没适应的原大侠大叫了出来。
随即,原大侠便发了羊角风一般发足疾奔起来,逍遥游步也好,脚底抹油也好,原大侠脚下生风,只是要跑。
霹雳拳也好,随意剑也好,所知所学的武功、招式、内功统统演练一遍,连以往只有在梦境中才算耍得有模有样的仙人剑法也流畅了许多。似乎这一次不是在施展武功,而是某些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倾泻而出。
这就是小周天境界,不光是举手投足间真气越发流畅,不光是跑跳如飞力举千金,而是第一次感觉真气流动有了灵性,即便不去运转牵引,也能自发有序的流动,与肢体的一举一动共鸣。因此一招一式哪怕随便跳上一下,也感觉分外不同,似乎有种天地自然与自身和谐共舞的感觉。
喜悦和躁动在一招一式的演练中渐渐沉淀下来,已被清心术洗刷过多次的一颗心总算坚定,没有在突破小周天的狂喜下疯掉,反倒渐渐回过神来,想起了原本的难题——那根推不动的巨木。
巨木不曾动过分毫,但在阿原眼中却似乎小了一圈。阿原浑身鼓荡的真气正缺一个像样的对手,哪会把一根死木头放在眼里,什么准备都懒得做,上去双手抵在树干上,只觉浑身力量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
之前发力猛推时真气只能运到臂上、腰上,随即便会折返,功效只得一半,发力自然有一个回冲。此时再运真气,几个呼吸间已周天流转三次,一阵阵力道如三叠浪一般汇聚在臂上腰间,不消阿原大吼,巨木已缓缓动了起来。
阿原气势如虹,一呼一吸间再叠两分力道上去,巨木终于慵懒的,缓慢地翻了个身。
有之前铺在下面的原木、枝干作为轨道,巨木没有再停下,而是在阿原源源不绝的推力下真正滚动起来,像是一座碾平一切战车,终于在阿原一声欢呼中,从山岭上滚滚而下。
半晌,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巨木终于落在山脚下,余势不歇,一直滚到河边,也标志着原大侠终于完成了这项壮举。
“沈思——看到没有——”阿原双手叉腰放声大吼,一番发力后体内的真气非但没有疲态,反而像一架终于动起来的水车一样飞速运转不停,连他这一声大吼也透着磅礴的底蕴,如钱塘潮涌,在山野间不停回荡着。
“长笑一声拂身去”,阿原今日方知诗中的畅快,他踩着逍遥游步,从上岭上飞跃而下,终于逮住了一头扑向那根巨木的沈思,大叫道:“沈思!看到没有,我练成了!我已经是小周天高手了!”
“小周天?太好了阿原!”沈思用力拍了拍阿原的肩膀,一脸欣喜之色,“难怪你能弄来这么大一根木料,真是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附近找不到这么粗的原木,这下我的计划可以说万无一失了,甚至还可以改进一些,嗯……”
说完,沈思就再没看过小周天高手一眼,而是上下摸索着那根比他还高些的原木,一脸痴迷,让阿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怜儿,我已经是小周天高手了!”兄弟没指望了,阿原只好迎向一旁的少女。
“小周天高手?主人你又要改名字么?”
慨然一叹,四顾茫然,两个贼踪影全无,只剩下这两个木头,竟无一人能应和一下原大侠神功大成的伟业。
阿原一时不禁有些苦闷,可转念又一想——小周天而已,对原大侠这样仙缘满满,志在青云之上的人来说,实在也算不了什么,太兴奋了反倒容易让那两个小贼嘲笑。
想到这,阿原一颗火热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索性又去山上寻一处僻静之所,继续挖他的金子。
…………
第二天,收获满满的阿原深觉此身与凡夫俗子已大有不同,见到几个小伙伴的时候自然也是云淡风轻,不再提小周天一个字。而这帮懵懂无知的木头和贼,也没有一个独具慧眼看出他身上的变化,都是各自都忙自己的事情。
沈思不用说了,如今眼睛里除了木头再无一物,他居然在河边搭了一个长有十丈的简易工坊,用帐篷围了个严严实实,说是要保密。而那重重帷幕笼罩下的水边工坊里,不时传出一阵阵让人牙酸耳鸣的噪音,间杂了一两声嘿嘿傻笑,让阿原不得不敬而远之。
而一向都很奇怪的风怜这次也没让阿原失望,居然对沈思的木匠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天倒有大半时间是陪沈思在工坊里度过的。也不知唯一了解真相的仙姿少女在工坊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剩下两个贼都与阿原不对付,小贼不用说,除了三餐带点东西回来从不露面,而那女贼自从山上大吵了一架之后跟阿原更是水火不容。
她似乎也在练功,山头就这么大,上好的清净之所也就那么几处,勤于练功的一侠一贼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少不了每天都要嘴上过几招。阿原这些天除了自言自语之外,所有的口水都用在和这喜怒无常的红妆大盗对骂上了。
两个冤家口水仗要打,练功自然也要比。阿原虽然进展神速,但每每看到不远处亮起的火光水色,又不免心生不甘,反倒戒骄戒躁,踏踏实实地每天四遍清心洗髓术,不停洗刷强化着自身。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五天之后,终于到了沈思揭晓答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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