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医院没什么人,走廊寂静,电梯也没动,宗炀像雕塑似的立着,颜鹤径看到露出一角的护士站,往里面走了几步,移到窗边,宗炀也跟着移过来。
“你生气了吗?”
颜鹤径心中想笑,这话语真像出自孩童之口,带着无尽的天真。于是颜鹤径想起儿时和一个小女孩儿玩耍,调皮惹人家冷脸,讨嫌似的凑去问你生气了吗,人家嘴巴翘得老高说没有,颜鹤径真以为别人没生气,没心没肺继续野去了。
“我没生气,”颜鹤径放松表情,“我为什么要生气?”
或许颜鹤径做了同儿时那女孩儿一般的事,只是宗炀不似那时的颜鹤径一般没心没肺,他有头脑,情商很高,所以露出讨好的表情,有些可怜地说:“我错了。”
颜鹤径紧紧盯着宗炀,简直想从宗炀眼睛钻到他脑子里去,瞧瞧他在想些什么。看得颜鹤径眼眶都发酸,突然感到很无力。
颜鹤径性格中有些无理取闹的潜质,通常他不表现出生气,只要没人主动提起就能自我消化,但如果有人问起你是不是生气了?或者你为什么生气?颜鹤径就异常恼怒,只想把火气通通发泄出去。
所以宗炀这样问不是明智之举,他大可以装傻充愣,待明天太阳一升,颜鹤径什么都忘了。
现在他没法忘了。
“那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颜鹤径不再善解人意,显得咄咄逼人。
宗炀愣了,颜鹤径不喘气地继续说:“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你是去找你母亲,走之前可以说,那天晚上和之后的电话里都可以说,但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一直猜个不停,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猜到我都魔怔了。你家里的这些事是挺乱的,可是至于对我都难以启齿吗?你母亲这件事你能一个人应付吗?我要是不问你,你可能一辈子也不告诉我。”
颜鹤径的声音越来越沉,好像一块石头在逐渐把他的喉咙朝下压,他说了很多话,没一句话含多大的情绪,表情也沉稳,让外人来看,一定只猜测他们在平和地商量要事。
颜鹤径提上一口气,微顿一下:“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只像你的一个临时站点,总有什么东西推着你,让你有天不得不离开我这一站,走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
“宗炀,想要你的信任,真是这世上最难的事了。”
电梯还是上来了,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经过颜鹤径和宗炀。颜鹤径手疾眼快挡住了电梯门,一脚跨了进去,这次宗炀没能拉住他的手。
只是宗炀的脚抵在了门边,他像一条在渔网中垂死挣扎的鱼,电梯门合不上,宗炀也不进去。
颜鹤径那双长眼没有任何光彩,石墨般的瞳孔是干涸过后的土地。
宗炀好想让里面充满盈盈的水光,不愿看见上面的裂痕,只因看不到这双眼,他会碎成许多片。
宗炀不自信地辩解:“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
“因为你不想要过多的情感羁绊,对不对?”颜鹤径,“你有没有把我当过男朋友,当成爱人呢?”
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宗炀挡在门上的手背,颜鹤径的手很冰,宗炀下意识要去抓,颜鹤径轻轻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