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便见着鹤卫们在御花园附近矗立,许是他们白衣黑帽,脸色苍白如光天化日之下的白无常,有他们在的地方,气温仿佛都低了两度,一向最得嫔妃们喜欢的园子里更是并无一个宫嫔。
鹤卫们见她过来,便微微点头行了一礼,秋叶白亦点点头,随后进了御花园。
她行至不远处便看见一道白影正在白玉曲水桥头上矗立着,碧水悠悠,水上潮湿而微寒的春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袍与满头银发,沉静飘渺,近处桃叶青青粉花点点,远处山影渺渺,人在山水中,便是一幅上好的画。
让她不禁放缓了脚步,几不想打扰那一幅如幻美景。
却不想那白影一抬手,他手中却多了一只竹笛,抬手便搁在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他的渺渺笛声异常的幽渺,悦耳之中多了莫名的萧索,让她听得心中轻软而微涩,便提着衣袍,足尖悄悄地一点,运了轻功飞花踏叶向白玉桥头掠过去。
要说她唯一自信的一点,便是她的轻功不比百里初的差,甚至比他更出色,她的习武根骨不算上佳,连宁冬都比不过,老仙曾经说她连打通任督二脉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打通生死玄关,增加一甲子功力,成为傲视江湖的最顶尖的一拨高手,所以就这她机敏狡诈、能屈能伸的性子而言,最好就是将轻功身法练习到最好。
她的轻功是从小就被老仙不断往各种悬崖下丢,给强行练成的。
如今她打通了生死玄关,轻功自然只有更好,所以直到她到百里初的身后,百里初才察觉,他的笛声一停。
秋叶白便几步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肢,把脸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别停,从来没有听过你吹笛,很好听。”
百里初的身形微微一僵,随后便又放松了下去,继续抬起手里的笛子吹奏了起来。
这一次的笛声悠扬,却不见萧索,只见浮云悠悠下,春暖花开,夏草夜重,秋露为霜,冬学皑皑。
见飞鸟成双,鱼儿成队,沧海桑田,人间风物迷人如斯。
她把脸儿靠在他仍然带着水汽潮润的银发里,闻见带着他的气息的清浅香气,让人沉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抱着他的腰肢更紧,轻喃:“阿初……我爱你。”
不知为何,听着他笛声变换,让她忽然觉得能让他温暖,能让他的笛声变得轻悠,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事儿。
也许这便是心中住了一个人的感觉,他的一颦一笑,眉梢眼角皆如相思入了骨。
竟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一句,她以为自己一生都未必会说出口的心意来。
他的笛声忽然一顿,她搁在他胸膛上的手心能感觉他的心脏似也跟着一顿,然后又缓慢地跳动了起来,甚至慢慢地变快。
她知道他的心速一向比寻常人要慢许多,如今这种失措的速度……
她满意地轻笑了起来:“别停,我喜欢你的笛声,只可惜这里没有人能和歌。”
她自知自己嗓音太寻常,就不打算来个鸾凤和鸣了,却不想话音才落,一道轻渺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折一枝寒山凝碧,上有白雪堆积,数不出青针瘦密,云海苍茫万里。燃一缕苍炱升起,松香久散不去,心思如余烬收集……。”
这是……秋叶白一愣,她竟不知他还会歌,而且声音如此清洌悦耳,似风吟青霄,水落碧渊,缭绕耳边,余韵悠远。
听得她忍不住沉醉,闭上眸子,继续将脸儿靠在他的背后,心中一片轻软。
阿初,她的阿初,竟如此惊才艳绝。
她相信自己是第一个能听他歌的女子。
直到那歌声渺渺渐渐随风而散许久,她方才睁开眸子,柔声一笑:“不想阿初竟也听过《松烟入墨》,你可知这曲是我绿竹楼所出,词是我填的。”
这一首《松烟入墨》乃是绿竹楼的名曲,当初由天琴制曲,当初她填词,咏的是墨砚,歌的却是情,何人听,皆能据自己的心境听出不同的情境来,或思,或怅……,加上天琴的技艺,早已在天下才子间流传极广。
只是今日自己听阿初之音,虽不若天琴那般婉转华丽,却更多了一分天然去雕饰的意境,更切合了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