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琢磨边打草稿,写写涂涂修修改改,刘建终于打好了稿子。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不太可能被桓嶷拒绝的人选‐‐袁樵。
将稿子誊抄整齐,刘建将草稿烧掉,第二天就将折子呈给了桓嶷。奏折并非只要一个袁樵,还希望将御史的员给填满了。崔颖在时不要废物,御史台常年缺员,这个得补齐了,&ldo;顺便&rdo;再跟桓嶷讨个御史中丞。
刘建认为自己考虑得很妥当,按照常理,桓嶷登基之后,他姨父早该升官了,袁樵还被按着,难道不是准备给他一个更合适的位置吗?袁樵以前在御史台干过,在崔颖手下都顺利存活了下来,一定是能干的!出身也好、跟桓嶷还是亲戚,地方上也任过了还做出了成绩,有什么不行的呢?
桓嶷却扣下了这份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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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嶷很矛盾,即便做了皇帝,大事走向没脱出他的预测,却时不时有一两件事情与他想象得不一样。裴喻突然死亡是一件,刘建推荐袁樵又是另一件。他还没跟梁玉好好聊一聊袁樵的任命问题呢,自己登基了,别人的官都升了,不给梁玉的人升个官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袁樵还是再做一任万年县为好啊……】桓嶷打定了主意,还是得跟他三姨谈谈。
程祥跑了一趟袁府,梁玉恰在府里。今天刘夫人受邀回娘家吃梅花酒,杨夫人也访友去了,梁玉即让萧容留在家里照看,与程祥进宫去。
程祥的嘴越来越严,梁玉是少数几个能让他说话的人。不用梁玉问,他已主动说了:&ldo;圣人没说什么,只命奴婢来请三姨,不过在这之前,圣人看了好一阵儿刘大夫新上的折子。&rdo;
刘建上疏之前并未透出一点风声是以梁玉也不知道这个事,但是想来刘建应该不会是新官上任拿她开刀来弹劾。梁玉将自己近来的行为想了一想,觉得没什么犯忌讳的事,坦然道:&ldo;你费心了。&rdo;
程祥笑笑:&ldo;应该的。&rdo;并不提他得闲出宫看望程为一时,知道梁玉还与程为一有往来。
桓嶷不在两仪殿而在延嘉殿里,自他登基之后又重启了延嘉殿。他的妃妾少,里面也不放什么妃嫔,就他自己会往这里来坐坐。梁玉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心情越来越沉重。进了延嘉殿的范围,举目所见一草一木都是旧时模样,进了殿内,陈设依旧。
桓嶷摆摆手,斥退了服侍的人,殿里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ldo;你怎么把这些都翻出来了?&rdo;梁玉喃喃地道。
桓嶷有点紧张地说:&ldo;不这样我心里觉得空。可惜……&rdo;他可以准备最好的宫室,那个他愿意倾尽所有供奉的人却已不在了。
梁玉问:&ldo;发生什么事了吗?&rdo;要不怎么在这里跟她说话呢?
桓嶷紧了紧拳头,一鼓作气地道:&ldo;刘建上疏,要袁,咳,彥长做御史中丞,我扣了折子没有批。我想把他留一留,以后再用,我对他有安排,三姨不要着急,也不要管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rdo;
梁玉愕然:&ldo;就这事?&rdo;
桓嶷赶紧点头。他最不想与梁玉疏远,要是梁玉跟他也一哭二闹甩脸子,他是受不了的。
&ldo;哦,你看着办嘛,&rdo;梁玉话锋一转,脸有点阴地说,&ldo;你不该选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啊!好好的地方,干嘛说这些扫兴的事情?&rdo;这是她姐姐的地方,就不该拿来打感情牌!
桓嶷小声解释:&ldo;难道要我在两仪殿里说怎么安排姨父?&rdo;
好像也不大妥当,梁玉表情一缓,问道:&ldo;是你做皇帝还是我做皇帝?&rdo;
&ldo;我。&rdo;
&ldo;那就是了,做皇帝的是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做皇帝是你擅长的,难道要我教你吗?你觉得对的,就去做做看嘛。&rdo;
桓嶷内心感动,又说了一回:&ldo;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想让你着急,更不想叫你听了外面胡说八道的议论撺掇耗神去猜测。&rdo;
梁玉道:&ldo;就是那一天,就在这里,我答应过阿姐要照顾你。如今你是圣人了,我照顾不到你什么啦,可是不给你添乱还是能做得到的。&rdo;
桓嶷鼻头一酸,流下泪来:&ldo;三姨!&rdo;
姨甥二人抱头痛哭,桓嶷边哭边说:&ldo;我都安排好了,你信我!&rdo;
&ldo;好。&rdo;
两人越哭越偏,最后你一声&ldo;娘&rdo;我一声&ldo;姐&rdo;,哭到忆苦思甜,哭到子欲养而亲不在。多少年来的压抑与委屈,都在这一天哭了出来。桓嶷也不记得自己都抱怨了什么了,反正小时候不大受桓琚待见、被年幼的弟弟翻过白眼、哥哥去世时的惊恐伤心等等等等,都叨叨了出来。
本来么,已经做了皇帝了,以前的苦还用再说吗?那都过去了,都得到了回报,现在是享受生活的时候了。他还是觉得不说这么一回,他心里仍然住着一个十三岁的阴郁少年。
梁玉不是一个好哭的人,更不喜欢回头看,也不乐意说自己的委屈。说了有什么用呢?经验告诉她,没用的。天冷,对,那当学徒就能不起床不烧水了?不能够!有委屈的功夫不如多下两剪子练手艺呢。
却又终归需要有一点发泄。
哭到最后,声音渐歇,梁玉红着眼睛说:&ldo;咱哪点儿比别人差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