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小说

第25章（第1页）

再次回到船上，我身上衣裤均湿，但见埃文也如出一辙。虽已入春，天气还是略带几分寒意，没有太阳的照射，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更觉冰凉入骨。微风袭来，我不自禁地瑟瑟发抖，这样一来，混沌的头脑倒是清醒不少。

埃文丢过来一条毛毯，他自己早已脱下外衣，露出矫健的胸膛，肩上披着浴巾，水珠随着他的深棕色的发梢下落。

接过毯子，我不做声响地将自己连人带衣的包裹住。埃文递来一杯热咖啡，在我对面坐下，双眼紧锁我的脸庞，显然在等我对刚才的行为做出一个解释。捧住杯子，壁沿上的温度传递到我手上，渐渐温暖已有些僵硬的四肢。黑色的咖啡倒影出一张苍白无色的脸，我不禁怔怔出神。随着记忆的苏醒，与斯图亚特之间的关系又蒙上了另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此时此刻，离事实真相只有一步之遥。跨越这一条界限后，将会面临怎样一片天，无从得知。

见我久久不语，埃文不悦地锁起眉梢，声音一如河水般冰凉。

“你不觉得应该有所交代？”

面对他的怒气，我不禁苦笑道，“产生幻觉的情况，已不是第一次。”

他稍一倾头，双眼依旧一瞬不息地紧盯我，等着下文。

“我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坐在睡椅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我痛苦地闭上眼，那张令人心碎的容颜再次浮现。

“你想起了什么？”闻言，他问道。

我轻轻抖了抖右臂，手腕动脉上依然清晰可见刀片划过的尖锐轨迹，无法想象，是什么能让曾经的我如此轻生！看到我手上的痕迹，埃文表情猛然僵硬起来，全身颤动了下，仿佛触动了许久前的记忆，攒紧的眉心刻画出那从心底散发出的疼惜。握住我的手臂，小心翼翼抚摸着，他失神了。

“没想到他竟然值得你二度放弃生命。”他喃喃自语。

“你说的他……是斯图亚特？”我抽回手，抬眼看他。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我，但从他的神情反应中已找了答案。与斯图亚特之间的牵连远比之前设想的更为离奇复杂，我与那个人过去的纠缠……那个黑影，让人窒息的气息，恨之入骨的声音，我不敢再深想。

“这不是我的原貌，是么？”我出其不意地问道。

埃文犹豫地点头，“越是平凡的外貌对你来说越是安全。”

“绝妙的整容。”抚上自己的脸，事实上除了天衣无缝四字，无它语形容。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终究逃不出斯图亚特的手掌。不禁深叹，回眸正好对上埃文深思的眼光。不愿承认自己过为偏激的行动，望着渺小的彼岸，一时无语。

圣乔智精神修养院是此行的目的地，安排我见面是一个叫卡瑟林娜．博泽的德国女人。在医院管事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一栋蓝色的一层楼房，与前面的护理室由一道墙隔离开。打开房门，空荡的病房里传来一股清水百合的味道。害怕病人会伤害自己，房间里除了床和椅子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摆设，而这病人似乎也不需要多余的家具。我环视四周，只见角落中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头褐发整齐地披散在肩头，遮住半边脸。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专著地看着紧握的双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的出现引不起她的丝毫的兴趣，她甚至不朝这看上一眼。

我不解地向埃文看了一眼，他似乎应该对这做出一些陈述。

“她曾和你并肩作战。”他不愿作多余的解释。

“安排我和一个疯子见面？这就是你们的意图？”我不禁冷笑，这就是他昨晚语气暧昧的原因。

“组织的意思。”对于我的冷嘲热讽他只是无可奈何地耸肩，这已然成为他常挂嘴边的借口。

我哼了一声，举步走近，在卡瑟林娜面前停下。我站立的身影显得异常高大，她整个人影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她却依然不为所动，把我当成空气。我蹲下身体，紧紧地看着她。显露出来的半边脸上有光阴遗留下来的痕迹，依稀看到她当年的风姿。根据档案上的资料显示，卡瑟林娜已三十二岁，可是从她的神情来看却像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卡瑟林娜？”我轻声唤道。

我的呼唤并未唤起注目，她依旧半低着头，紧握着拳头，仿佛手中有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目光是如此的专著，如此痴迷。

“我是贝洛．陈，还记得吗？”

“对斯图亚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我做出一切可能引起她注意的尝试，可结果仍然令人觉得颓败。

“她整天都这样坐着，不说话，也不活动。我们拿饭来喂她，她就吃。在精神病患者中，她不具有攻击性，是属于相当安静的类型。”院长在我身后解释。

“她手中握的是什么？”我回首问道。

“是张纸片，她24小时都握在手里，连洗澡的时候都不肯放下。”

“什么纸片？”

“可能是她恋人写给她的，是句情话……”

我转回头再看她，心中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怜悯与悲哀相交而过。也许她是幸福的，一直沉睡在自己的梦幻中，无须再挣扎在现实生活中无情的生离死别，不用体会这其中的痛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迎向我，迷茫的眼眸黯淡无光，虽是向着我的方向，却穿透我飘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