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臣虽然对于永宁伯张诚十分崇拜,但是在虎大威身边这些年里,他所接受到的都是忠君爱国思想教育,这使得他心中将皇帝和朝廷看得极重。
而此刻的他竟然亲耳听到了,永宁伯的中军官张明远说出“他们正在劝说罗汝才就抚于我勇毅军”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虎子臣的心中竟然迷茫了起来!
曾经的永宁伯在他的眼中是那般英明神武,从巨鹿血战时算起到今天已有快四个春秋了,他对于永宁伯张诚的崇拜也在随着时光流逝,而与日俱增。
想当初,张诚与他一般都只是边镇总兵麾下千总,甚至他作为山西总兵标营千总官,还是总兵虎大威的中军官,领着的也是虎大威的嫡系骑兵主力。
而张诚当初不过是宣镇协营的一个千总,完全不能同他当时所处的位置和实力相比!
可时至今日,他虎子臣兢兢业业的在战场上奋力搏杀,才只混到了一个游击将军的头衔,而人家张诚却已经是镇朔大将军、宣府镇总兵官了,更是被当今皇上御封为永宁伯爵,麾下的勇毅军也扩张到六营数万兵马,成为当之无愧的一等强军。
再看看自己现如今的样子,已经从过万的兵马减至不足三千,这境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啊。
…………
前时虎大威对他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我老了,不中用嘞。你这回跟着张诚可要一心追随,切不可三心二意,咱们当兵的最讲究遵令听命,只要永宁伯不是逼着你去造朝廷的反,你皆须谨遵他的帅令行事。”
“虎帅,咱虽说只剩下这两千多人,可这些都是百战精锐,跟着虎帅你出生入死多年,忠心可靠,只要虎帅你养好了伤,重新振作,咱们未必不能重振往昔辉煌啊。”
“傻虎子,咱的万把人越打越少,可他张诚却越打人马越多,同样都是战奴杀贼,这其中的因由为何,你可曾想过哩?”
“还……还不是咱跟的人不行,杨文岳……他就不是个儿会打仗的主!”
“哎。你还是没明白这里边的道道啊。你先想想咱们如何养兵,他张诚又是如何养兵的?”
“还不是靠着朝廷给的钱粮养兵嘞,难不成……咱还能像贼寇一般,靠抢掠来养兵的嘛?”
“要都是靠朝廷给的钱粮养兵,何以咱们的将士连饭都吃不饱,左良玉那厮也是靠杀良冒功,劫掠百姓才养得起那些人马。怎地他张诚轻轻松松就养起来这数万精兵,且还都是顿顿饱食,又甲械精良呢?”
“这……难不成……永宁伯也杀良冒功,劫掠百姓啦?”
“哎。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咋儿就这么不开窍啊!”
虎大威一阵懊悔过后,又自我解嘲道:“这个确也是怪不得你嘞,都是我这些年将你看得太死,只管让你带兵打仗,却不解这钱粮之道啊。”
“虎子,张诚何来钱粮养得那许多好兵,这个也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不过,虽然我现在有伤在身,暂时不得再返沙场搏战,但你同儿郎们却不能闲着,就依我此前跟张诚商定的办,你明日就率着儿郎们前往新城集,到了之后不要多问,张诚要你干嘛你就干嘛,一切皆以张诚帅令行事即可。”
虎子臣轻声应令,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虑:“那永宁伯要是逼着俺造朝廷的反呢?”
“怎么可能?”
虎大威脱口反问了一句,可接下来他又说道:“虎子,我这一辈子都是效忠皇上,效忠朝廷,你要谨记什么事都能做,就是不能造反,不能坏了我虎家的一世忠名。”
“你知道嘛?”
虎子臣看着叔父坚毅的目光,重重点头,语气坚定地沉声答道:“是。虎子记下啦。叔父放心,就是永宁伯拿刀架在俺脖子上,大不了把这颗脑袋瓜子给他,也不会随他造朝廷的反。”
“好。你……去吧!”
…………
现在,虎子臣想不明白为何不是劝说罗汝才向朝廷就抚,而是要劝他向勇毅军就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说道,又或者说难道永宁伯真的有不轨之心了吗?
但只是一瞬间,他迷茫的眼神就变得澄明了起来,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只要永宁伯还没造朝廷的反,只要永宁伯还带着他杀贼杀奴,就已经够了!
至于以后如何,大不了就如当初向叔父虎大威承诺的那般,把脖子上这颗脑袋瓜子送给永宁伯,全了虎家的一世忠名罢了。
这边虎子臣在内心中纠结了一阵,另一边的宣府镇标营副将何振雄也在内心纠结不已。
何振雄本是宣府镇标左营的游击将军,那可是堂堂的朝廷武官,别看他在辽东大战奴贼之时,投靠了永宁伯张诚,但骨子里的信念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转变过来的。
虽然在投靠了永宁伯之后,凭着辽东战场上立下的些许功劳,当然更多还是靠永宁伯在朝中的关系背景,他非但没有像杨国柱那般把自己永远留在辽东大地,且还如愿升任参将军职。
所以,何振雄也是感恩图报之人,他在军中颇为努力,但凡是永宁伯行辕这边交待下来的军令,他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从来不打一丁点儿折扣。
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决定只效忠于永宁伯一人!
在何振雄的内心之中,并没有将朝廷和当今皇帝忘却,那一颗与生俱来的忠君之心,那一份对于大明王朝的忠贞,依旧深植在他的心里。
即使他也恨那满朝庸官贪官,恨那些贪生怕死的总兵大将,可是他并不恨当今皇上,并不恨这煌煌大明王朝!
我究竟效忠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