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眉缓缓垂下头去说道:“以后这话,再不许说了,让浅姐姐知道,怕是以为我与大姐姐没什么不同了,郡王世子与浅姐姐待我这样好,若是寒了他们的心,我愈发的过意不去。”
安嬷嬷一一应下,绕过抄手游廊,到了陆二老爷的书房。
“嬷嬷去耳房坐坐吧,外面多少有些寒气。”陆念眉指了指廊下侍立的粗使婆子,说道。
安嬷嬷抬眼看了眼陆二老爷的书房,含笑说道:“时辰不早了,想来二老爷不过叮嘱小姐几句,老奴就在这儿等着就是,这里背风,也没多冷。”
陆念眉看了眼天色,轻轻点了点头:“那嬷嬷稍待。”
粗使婆子报了一声,陆念眉便提裙走了进去,陆二老爷陆宏裕正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见到陆念眉后,声音沉闷道:“眉儿来了,坐吧。”
陆念眉看向陆宏裕,母亲走了七日,父亲整个人都苍老了些,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气的人,半点提不起精神来,曾经的父亲,即便人到中年,也是风度翩翩的人物,可现在……
“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女儿?”陆念眉小的时候与父亲亲厚,渐渐大了,才少见到父亲,如今母亲白氏不在了,她便想替母亲多尽一份心。
陆宏裕长长的叹了口气:“今日灵堂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陆念眉一时无言,想到那次陆宏裕让顾妈妈去街坊四邻说话的事情,轻柔道:“父亲,我不是想要与大伯母闹,也不是想要毁坏陆家的名声,我只是想替母亲讨个公道,总不能母亲丢了性命,却不知道是谁做的好。”
“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着你的母亲,我都懂。”陆宏裕声音沉沉的,在昏暗的书房里,很是清晰:“但是,你不懂你的母亲。”
陆念眉诧异的看向陆宏裕,坐在太师椅中的陆宏裕双目无神的盯着紫檀书案,似是陷入了回忆中:“你的母亲,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在她心里,这世上没有一个是坏人,每个人对她都很好,我相信,即便你母亲现在死了,成了一赔黄土,在她的心里,也不愿意相信,是这府里的人害了她。”
“你大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你那个院子,曾经住着一个婉姨娘,婉姨娘是被你大伯母害死的,这件事情,我说给了你母亲听,你母亲劝说我,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要你大伯母下牢,更不要你大伯母的性命。
你母亲这样的人,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她是最想要家和万事兴的人,便是陆家的家业,也不被你母亲看在眼里,你母亲怀了身子,还松了口气,想着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将陆家中馈,交回到你大伯母的手里。
今天,是送你母亲离开的日子,没想到,你终归是没让你母亲安安静静的走。”陆宏裕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叹息在沉闷的书房中幽幽吐出,像是一股沉重的怨气,落在陆念眉的心口上。
“我没想闹,更不是想要吵着母亲清净……”陆念眉声音低低的,有些自责,也有些不知所措。
陆宏裕抬起手来:“眉儿,你不必与为父解释,你自小与我在衙门长大,是个喜欢事情清楚明白的人,你的本性如此,不喜欢事情摆在那里,遮掩过去,我都懂得,而且这一次,也是老太太拉着你,去去除府里的谣言,这本没什么过错,没道理让你小小年纪,背负着弑母的恶名。”
陆宏裕一句句将陆念眉的话堵住,让她无法插嘴。
“只是,你母亲的性子,我了解,她想要府里是什么样子,我也知晓,不拘你如何闹,你母亲也醒不过来了,没了,就是没了,你不该为着一个既定的事实,去搅破府中的平静,眉儿,你听为父的,将红缨,青竹,素月,素裳都放了吧,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给她们找了好人家嫁出去,了结了此事,让你母亲走的安生些吧。”
陆宏裕说完,单手捂住脸,陆念眉看到有泪水从父亲的指缝中滚落,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母亲大半生都是为着为父,最亏欠你母亲的,是为父,最错的也是为父,若不是为父没有照顾好你的母亲,若不是为父在你母亲怀着身孕的时候,还将你的婚事,青竹与张氏牵扯进来,你母亲根本就不会一尸两命,与其说是你与老太太的错,不如说是我的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续娶,终其一生,都只要你母亲一个妻子,如此,才能对得起她待我的深情厚谊。”陆宏裕哽咽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