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把那个东西丢到乔小舍那里,是想让巡检司以为他是凶手?”
“我本是想吓吓他,让他亲眼看看丁镖的下场,”黄鹰杰呵了声:“如果给巡检司搜出来就更好。”
俞星臣问:“可你为什么要出去,按理说你跟他们厮混在一起,不是该视而不见么?”
黄鹰杰看向薛放。
薛放问:“看我做什么?”
黄鹰杰道:“艾静纶虽傻傻的,但他一进来就敢跟乔小舍他们打,我心里还是佩服他的。而且,他跟乔小舍一照面,就嚷出他是杀人凶手,我便猜艾静纶不是单纯地来读书的,何况小侯爷又是巡检司的……也许是你的授意,让他去的……”
薛放哑然失笑。
指点艾静纶到国子监,只不过是因为想免了他在自己跟前聒噪。没想到错有错着。
黄鹰杰这么说,倒也不算是无根无由的,歪打正着。
“而且乔小舍跟丁镖因为知道他是薛家的亲戚,竟不敢公然对他如何。我便觉着这是个能扳倒他们的好机会……”黄鹰杰深深呼吸:“我想要是艾静纶吃了那种羞辱,他未必就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又或许会被丁镖他们拿捏,所以就想暗中帮他一把……”
俞星臣跟薛放都有些惊讶。
顷刻,俞星臣道:“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自己……这么想的?”
黄鹰杰垂首。
俞星臣淡淡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所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当初韩信尚且能受妇人胯下之辱,所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你是监生,难道不知?”
黄鹰杰满面震惊地望着俞星臣,双眼睁得极大。
就仿佛同来没有听见过雷声的孩子,初次听闻振聋发聩之音,已然呆傻。
等黄鹰杰被带下去后,薛放叹道:“这个小子说什么‘不敢张扬,被拿捏’,他也被丁镖祸害了?”
俞星臣垂眸:“倒也不用说了。”
薛放打量他:“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劝慰起人来,很有些能耐。什么尺蠖之屈龙蛇之蛰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易经》里的话。小侯爷不知,理所应当。”俞星臣心想:假如薛放知道这个,才是不正常的。
“连那个难懂的你都晓得?”薛放很惊讶:“我听人家说,能参透《易经》的可都不是凡人,赶明你要是不在巡检司当差,出去摆摊给人算卦,一定也能客似云来财源广进。”
俞星臣瞥了他一眼:“多谢吉言。”
薛放嘿嘿一笑,又皱眉道:“本来以为这黄鹰杰有同伙,现在看来,他也不知背后真凶是谁。这线索又断了。”
“还有一个人呢。”俞星臣淡淡道。
下午,国子监内一个退了的博士来到巡检司。
之前俞星臣询问陈主簿,老滕是怎么来到国子监的,他说是被人举荐。
这举荐他的,正是一名已经致仕了的刘博士。
之前不在京内,今日才返回,得知老滕身亡消息,赶忙前来。
俞星臣在后堂见了他。
刚照面,刘博士便道:“老滕如何就死了?这……岂不是我害了他?”
俞星臣道:“博士何出此言?你又如何跟老滕相识?”
刘博士叹了口气,道:“俞大人,我跟老滕原本不是在京内认识的。他的本名叫滕玉,原本是梨园出身,年青时候在从安一带,也算颇有名气。”
“梨园?”薛放跟俞星臣不约而同,都想起那只过于好看的手。
梨园出身不过是好听的说法,那些不好听的,便是“下九流”,或者唱戏的“戏子”。
而老滕的手那样……这自然是因为他必定是学旦角的,一来资质本就好,二来经常扮女子,自小养就练成的。
而且梨园里的人,自然有一套自己的保养法子,所以杨仪才会从那只手上闻到有涂过手药的气味。
刘博士感慨:“我当时在从安游学,跟他相识,很是喜欢他的扮相唱腔,交际了一段时候就分别了。数月前他来到京城,我们于大街上偶遇,也算久别重逢。”